临近新年,所有离家在外的打工人,都想着抢到回家的车票。
松江省白城市石人镇八道沟,也比往日多了几分喜气。
最近几天,村里陆续有杀年猪的,田家爷俩被请了去帮忙。
长白山下的农村,还保留着曾经的老风俗。
一个村子住着,不管谁家杀猪,都会把村里的熟人请到家里来,热热闹闹的吃上一顿杀猪菜。
若是交情好,临走还能拎一条肥肥的槽头肉。
农村人,可没有淋巴肉没办法吃的说法。
谁家若是如此浪费,只会被大家鄙视成败家子儿。
家里趁几个子儿啊,连肥肉都敢浪费。
日头落到西边山顶,田母将灶膛里塞满了秋天收起来的干叶子。
这是山里人几辈子传下来的取暖办法。
干树叶子多了,压着起不来火苗,能让火炕热的时间更久些。
夕阳映照,家家户户的烟囱,咕嘟咕嘟的冒着浓烟,村子内外满是烟火气。
田母手脚麻利,将散落在灶坑里的干叶子收到一起,推吧推吧都搡进锅底,随手用一块石板,挡住了烧火门。
堂屋门一响,田大力扶着喝得脸红脖子粗的田老五跨过门槛。
田母愕然起身,过去架住丈夫另一只胳膊,埋怨道:
“这是喝了多少啊,咋喝成这样!”
田大力还没回答,田老五已经大着舌头,嘻嘻笑道:
“妇道人家懂个啥,咱家杀猪请且那天,三柱子全家可是没少喝,我若是不喝回来,岂不是吃亏了。”
对于丈夫的吝啬,田母早就心中有数:
“喝喝喝,你就知道喝,眼瞅着还有半个月过年了,大奎三妮儿和英子连个信儿都没有,你都不知道担心一下。”
田老五脸色一变,被酒精烧红的皮肤,变成了酱紫色。
“几个不孝顺的畜生,老子就当没生过他们……”
田母毕竟是女人,担心儿女的安全是人之常情,眼圈一红道:
“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当然不心疼。
你这个当爹的有本事,也不会让俩闺女一个儿子都不回来。”
这句话,彻底让田老五炸毛了。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没本事,能把大力的彩礼钱一分不差的给上……”
田母别过头去,不服气的小声道:
“大力的彩礼,那是卖三妮儿的钱!”
即使只是一个没啥见识的农村妇女,她也知道大儿子娶媳妇儿的钱,是用闺女下半辈子的幸福换来的。
田老五怒气冲冲,一脚将老婆刚刚坐着烧火的蒲团踢飞。
“三妮儿早晚要嫁人,给家里创造点儿价值,有什么不对?”
他那辈子人的思想中,闺女终归是别人家的。
若是能换回足够的利益,有什么不能舍出去的。
“给老大换来足够的彩礼钱,也不算家里白养了她十八年。”
不是老四田英年纪太小,田老五甚至把小女儿都会卖掉换了钱。
田母眼眶一红,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这个家里,只有她心疼自己的两个闺女。
当然了,更心疼小儿子。
“那大奎呢,要不是你往死里打他,孩子也不能一个人跑出去。
他长这么大,连石人镇都没去过几次,到了外边可怎么活呦~”
田老五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行了,大过年的别嚎丧了,让外人听见,还以为我死了呢!”
你要是死了,那倒是好了。
田母暗地里腹诽了一句。
对于小儿子,田老五心里还是有几分愧疚的。
“大奎……还没捎信儿回来?”
田母抹了把眼泪,默默摇头。
田大力眼珠转了转,假惺惺的劝道:
“爹娘,老二又不是小孩子,一定会没事儿的,说不定明天啊,人家就能衣锦……”
兄弟若是不回来,这么大的家产物业,不都成了自己的。
前几天去未来老丈人家送年礼,老梁家人话里话外,也是这个意思。
一句话没说完,院子里的大黄狗汪汪叫了两声。
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笑嘻嘻道:
“大黄,是我!”
狗叫声戛然而止,看家狗尾巴摇得跟风车似的,围着走进院子的田大奎讨好。
屋子里的田家三口同时一愣,田母跟头把式的撞开门冲了出去:
“大奎,你这狠心的畜生,咋能扔下爹娘一个人跑出去……
知不知道你走了这段时间,娘有多担心……”
田老五脸上神色变换,心情很复杂。
既恼怒小儿子把娶媳妇儿的彩礼钱输了个精光,又心疼他离开家这段时间,不知道受了多少罪。
田大力嘴角抽了两下,表面上做出一副惊喜的模样:
“爹,大奎这次回来,您老可不能下死手打他……”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这么一提醒,田老五又想起小儿子竟然一声不响的离家出走,让自己在村子里受了多少白眼。
“哼,忤逆不孝的畜生,打死他都是轻的。”
挑拨离间成功!
田大力眼底闪过一抹欢喜。
“爹,二弟回来了,咱们怎么说也是一家人,看在马上过年的份上,您就别动手……”
就算他不说,田老五也不会继续往死里打儿子。
“哼,看他表现!”
父子俩正说着,一身蓝色迪卡布工作服的田大奎,已经被老娘拉着进了屋。
“他爹,大力,你们快来看,大奎成正式工人了!”
什么?
田大力大吃一惊。
做梦也没想到,兄弟跑出去一个多月,再回来竟然成了吃皇粮的正式工人。
妈的,早知道这样,我为什么不先跑?
暗中咬了咬牙,田大力挤出一丝尴尬的微笑,快步迎了上去,摆出长兄的派头训斥道:
“大奎,你也太不懂事了,就这么一句话也不说的离家出走,知不知道爹妈有多担心……”
田母噙着眼泪,拼命点头。
“是啊大奎,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彩礼钱没了不要紧,你们爷仨再挣就是。”
田大力脸色瞬间黑了,埋怨的看了一眼老娘。
您说的轻巧,那是一分两分吗,整整2000块钱啊。
再说了,我马上就成亲了,凭什么给他挣彩礼钱。
没等他反对,田大奎容光焕发的道:
“娘,大哥,你们肯定猜不到,我这次去奉天遇到了什么好事儿,彩礼钱那是毛毛雨,若是弄好了,儿子以后就是石人镇首富……
唉大哥,你怎么了?”
田母的惊叫声同时响起:
“老头子,你快出来啊,老大欢喜得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