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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音,沈念容上药的手须臾顿了下,才似无所谓的苦笑道,“当时你不是一心认定就是我下药算计的你吗?你说我无爹娘教养,说我不懂自尊自爱,如今…事过境迁,又怎会觉得不是我下的药呢?”

听着她的话,江以墨再次觉得过去的自己糟糕透了。

对一个从小没有娘亲的人说出那种恶语伤人的话。

事过境迁四字更是让他无地自容,虽然她说的云淡风轻,虽然那些事已经过去,可那些伤人心的话语就像毒刺一般深深扎根在了沈念容心底,同时也在他心里留下永远无法消磨的愧疚。

这些错,他一辈子都无法挽回……

他表情沉冷的默了默,才缓缓抬眸看她,“从你提出和离那时我就确定不是你下的药了……”

“以前我总以为你下药算计我,百般讨好我,是为了攀附权贵,是挟恩以报,是为了攀上我们侯府这棵大树,好让你们沈家翻身,我那时根本就没意识到爱是什么,对情欲之事更是十分抵触,直到你态度坚决要和离,那神情冷的对我没有半分留恋,我才觉得你骨子里根本就不是我想的那种爱慕虚荣的人。”

他说着嗓音已变得微微哽咽,目光注视她,满是黯伤悲楚,“其实和离那日,我潜意识里有想过要不顾一切的挽留住你,甚至不娶姣月,可…那时的我太过心高气傲,我总觉得我是不可能会爱你的,那三年我从来都不敢用心去看你,我从来都不敢面对自己的心……”

听到这,沈念容两滴清泪缓缓滑下面容,轻颤的唇瓣微微勾出讽刺的弧度,语气很轻飘道,“你是从来都觉得我配不上你吧?”

“那时我父亲被定罪,沈家彻底没落,所有人都说我父亲心肠歹毒,是个连婴儿都毒害的庸医,而我性子懦弱,学识粗浅,哪哪都上不得台面,所以你们侯府的人看不起我,就连丫鬟都可以随意给我摆脸子……我那时以为你和她们不一样,因为当时在侯府门外,你看我的眼神是欣喜,没有嫌弃,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后来会那么讨厌我,要是早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宁愿和父亲一起死了,也不会强行嫁给你,更不会因为没有安全感,就去给你下药……”

“当时给你下药之后,你第一次彻底与我翻脸,你对我鄙夷嫌恶到了极点,那时我觉得我的天都塌了。那些日子我好不容易熬过来了,我以为我现在获得了新生,可你又跟我说你爱我?”

“我知道,你会爱我也只是因为我有了仵作这个新身份,你突然觉得我离经叛道,并不是个一文不值的罪臣之女,所以才会爱我。”

沈念容抬起泪眸看向他,“江以墨,那并不是爱,只是一种新鲜感,因为再也得不到,所以就会想拥有。”

听着她字字如泣的言辞,江以墨心境已跌落至了谷底,他俊眉难以舒展的紧促几许,才看着她道,“我承认初来湖州时的确对你很好奇,但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被你吸引,我对你的爱虽不轰轰烈烈,但它就像两个契合灵魂的相互吸引,无论分离多久,最终相逢还是会被彼此吸引。”

“我确定我对你和其他女子是不一样的,看到你,我会无意识的欣喜,无意识的想念,无意识的担忧,会不由自主想要靠近,我对你的爱是发自内心的。”

他说着如星似月的清冷眼眸里泛着水花点点,“沈念容……我从出生就是个追求完美之人,自小我从未做错过事,唯有对你整整错了六年,你曾经说爱上我的那个自己很愚蠢,其实真正愚蠢的人是我,因为我的愚蠢,我亲手毁了上天赐予我们的姻缘。”

呵呵……

听着这些话,沈念容眼底的泪水无声滑落,“你知道我曾在萧府大门外,在那场暴雨里整整等了你四个时辰吗?为什么我当时那么求你,你就是连见我一面都不肯?你害的我失去了所有…那场暴雨已将我对你的爱彻底湮灭,就算后面没有你娶平妻的那件事,我与你也不会再做一世夫妻。”

说罢,她低下头,系好他腰间绷带,起身就要离开。

江以墨下意识抬手拽住她手腕,“暴雨?你真的在那场暴雨中等了我大半日?是不是因为岳父要过世,你才……”

江以墨想起他深夜出萧府后,那遗落在地的手帕,还有小厮的欲言又止,以及萧子衡的笑着打趣……

现在想来,一切都很可疑。

那帮可恶的家伙肯定是知道沈念容在暴雨中苦等着自己,却故意隐瞒于他。

他思索着,眼底逐渐变得湿润,他满目萧然的看她,“那后来,你为什么又走了?你回家有没有生病?”

“我当时并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父亲病重……”

沈念容眼眸蓄满泪花,看他的脸都是模糊不清的,她垂下眸,悲怆的摇摇头,“都不重要了……”

“往事如东流水,一切都死在了那个暴雨天,已不值得再言……”

说着,她决绝狠厉的甩开他的手,走到离他最远的角落里,蜷缩着身子埋下了头。

但是她却没有再哭出一点声响,那些过去她明明不想在提起的,只有让过去彻底烂在过去,她未来才不会再受伤。

她再也不会让江以墨伤害到她了。

见她小小的一团缩在角落阴影里,不知道是不是哭了,反正一直埋着头。

江以墨看着喉间像堵了块磐石,难受的几乎无法喘气。

那个暴雨天,沈念容的父亲去世了,可他却连见她一面都不愿,他现在还有什么脸面对她说爱?

这样无情无义,连衣冠禽兽都不如的自己,他有什么资格在妄想去爱她,妄想让她爱自己?

他的眼泪无声无息的滑落,一滴滴晕开在冰冷的地上,那一滩水渍,映照着他苍白的脸,这一刻,他觉得他该去死!

他和沈念容终究是回不去了。

他曾经给她造成那么大的伤害,如今只有远离她,与她保持陌生的距离,仿佛才算是对她最好的补偿。

可……他的心很窒息,他难以割舍、也难以忘记,更无法接受再次失去她的全部消息。

……

暗夜寂静无声、篝火熠熠摇曳。

江以墨盯着沈念容的方向出神的坐了许久,却是再也没有勇气去走近她,去抱抱她。

等沈念容坐着坐着彻底睡着后,他才从旁拿起自己的衣裳,走过去披在了她身上。

看到她安静甜美的睡颜上,还余着纵横交错的泪痕,他想起了过去,想起了她所有遭受的不公,他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泛痛。

他伸手缓慢的擦拭干净她泪滴,身子微倾靠近她,扶着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尽量睡得舒服点。

他轻轻拢着她肩膀,将身体的暖意都尽数渡给她,替她遮挡住寒风。

这一夜,守着她,他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