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韶和云晴走之后,馥香斋便与从前大不相同了。以前那种奢华气派的装潢已经被拆除,却是换了一种格外清新雅致的风格。
桃杳站在馥香斋门外许久,远远地看着门内那一簇小小的身影正在前前后后地忙碌个不停,心中一时涌上许多滋味,难以言说。
不知站了多久,终于看见那一簇身影朝着门外走来——却见怀菱怀里捧着一盆水,正要到门口来泼水,她抬眼看见桃杳的一刹那,整个人吓得浑身都是一个趔趄,将那怀里的那只脸盆连盆带水泼在了地上。
“二……二小姐!?”
怀菱不敢确信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生怕自己是眼花了看错了。
桃杳笑着走过去,拉住怀菱的手,轻声道:“你没看错,是我。怀菱,我回来了。”
一时间,怀菱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二小姐,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怀菱双手颤抖着去触摸桃杳的衣襟,就好像在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一触即散的梦境。“怀菱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二小姐了……”
桃杳勾起嘴角,刮了刮怀菱的鼻头,柔声道:“傻丫头,说什么晦气话呢?我又不是死了。”
怀菱一边啜泣,一边委屈地说道:“可是……老爷他分明说……”
“说什么了?”桃杳追问。
怀菱抬手用袖子擦了一把鼻涕眼泪,欢喜地笑着,飞快摇了摇头,将那些话全部咽回肚子里——与二小姐重逢的大喜的日子,那些不好的人和事情,不提也罢。
“没什么……”怀菱拉住桃杳的手,“二小姐,你回来就好,你回来就好。”
“怀菱,你从时府离开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桃杳笑着摸了摸怀菱的脸庞,“还要多谢逸王,不然,若是还是从前那般境地,我都不敢想该到何年何月,我们俩才能像如今这样再相见。”
“是啊是啊……逸王殿下的恩情,怀菱怕是上下八辈子也还不清了……王爷让我看着这馥香斋,我便想着将馥香斋好好拾整起来,不然,我身低力微,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回答王爷的恩情了……”
怀菱拉着桃杳进了门,一边介绍,一边领着桃杳在馥香斋里四处逛了一逛。桃杳看着被收拾得窗明几净的馥香斋,心里也暖洋洋的——从前怀菱在京城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港湾,如今有了这馥香斋,怀菱也算是有了一片属于自己的能遮风挡雨的屋檐。
两人一同落了座,怀菱拿出先前楚欢隽带来的上好的雨前龙井,在茶炉前热上了。
茶壶中的茶汤正在咕咚咕咚冒泡,热气氤氲,一室馨芳。
桃杳坐在茶炉旁边,看着怀菱动作娴熟地煮茶、沏茶,一时间心中滋味难言,打趣也似地说道:“我走之前,他曾说过要让我来馥香斋做老板,没想到这个老板的椅子我没坐成,倒是让你先坐上了。”
怀菱连忙道:“二小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怀菱只是在馥香斋打打下手,学着管账。如今二小姐回来了,若是二小姐想要做馥香斋的老板,自然是要二小姐来做的呀!”
桃杳被她着急解释的样子逗笑了,笑着说道:“瞧你急的,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你不用这么在意……我只是看你句句话里都念叨着什么报恩报恩的,便担心你会觉得压在身上的担子太重。王爷他愿意从时府上赎你出来,那是他乐意做的事情,你就当你福大命大,不用觉得有负担。”
怀菱被桃杳说得一愣,不觉手中茶盏倾泻,滚烫的茶汤从盏中溢出,泼在手上,烫得她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桃杳连忙拿了帕子过来替她擦拭,可越擦拭,怀菱眼眶里的泪花就越来越多。
桃杳以为是怀菱被烫得实在疼痛,心里也分外焦急,说道:“是我不好,不该在你沏茶的时候说这些玩笑话。怎么样?疼不疼?我去给你找烫伤的药,你等着啊。”
怀菱一把抓住桃杳的手,泪中含笑地缓缓摇了摇头,啜泣道:“二小姐,怀菱不疼,只是被烫了一下而已,不碍事的。”
“那怎么行?!”桃杳却十分不放心,“你都被疼哭了。”
怀菱道:“二小姐,怀菱哭不是因为手疼……而是因为二小姐心疼怀菱,真心为怀菱着想……怀菱何德何能能得二小姐的疼爱……怀菱便是因为这么想了,所以刚刚才感动得流泪了……”
怀菱越说越委屈,两行眼泪简直快要涌成瀑布。桃杳有点儿措手不及,手里拿着帕子给怀菱擦泪也不是,擦鼻涕也不是,索性张开双臂把怀菱抱住,与她一起抱头痛哭起来。
憋了好几个月的情绪一瞬间如大厦倾塌,两个人越哭越凶,一边哭一边诉说着这两个月发生的一切。
怀菱紧紧地抱着桃杳,就好像是在汹涌急流中抱住一根救命浮木的蚂蚁,颤抖着声儿哭诉道:“时府的人都说二小姐你已经死了,我怎么也不相信……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一瞬间就消失不见,又什么音讯也没有就死了呢……还好我一直等着,一直等着,真的把二小姐你等回来了……”
桃杳用手掌一下接一下轻轻拍着怀菱的脊背,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一边啜泣,一边柔声道:“好啦好啦……没事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如今也不用再在时府里受苦了,从今以后都是自由身了。”
她话音一落,怀菱的身躯也跟着颤了一颤。她松开手,静静地看着桃杳半晌,试探也似地问道:“那二小姐呢……?二小姐以后打算怎么办?只要还在京城,肯定免不了还要与时府的人相见。”
桃杳眨了眨眼,将目光躲闪过去,避而不谈:“再说吧……反正现在,不是还没见面呢吗?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吧。”
可是怀菱却一眼就看出了桃杳心里的小九九,紧紧地扣住桃杳的手腕,拧眉问道:“难道二小姐不打算在京城过了?二小姐又要离开怀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