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特意起得早了些，想去接薄颜。
刚走到她家楼下，就看见她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了。虽然昨天打过针，但还是能看出她脸色不太好。
\"你怎么不多休息会儿？\"我有些心疼地说。
\"睡不着。\"她笑笑，\"一想到还有这么多事要准备，就坐不住。\"
我扶她上车：\"你啊，就是想得太多。展览的事有我呢，你安心养身体就行。\"
她摇摇头：\"不行，得亲自盯着。这是孩子们第一次办展览，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我知道劝不动她，只好说：\"那你得答应我，累了就说。别像昨天那样硬撑。\"
\"知道了。\"她笑着说，\"你比陈叔叔还唠叨。\"
到了画室，发现小雅已经在那里练琴了。
\"你这么早就来了？\"薄颜有些惊讶。
小雅点点头：\"想多练练。\"她犹豫了一下，\"老师，您说我真的能行吗？\"
\"怎么突然没信心了？\"薄颜在她身边坐下。
\"昨天回家后，我又练了好久...\"小雅低着头，\"可还是有几个音够不着。杨阳说得对，要是在展览上...\"
\"来。\"薄颜打断她，\"弹一遍给我听。\"
小雅深吸一口气，开始弹奏。确实，有几个音因为左手够不到，显得有些断断续续的。
\"知道为什么够不到吗？\"等她弹完，薄颜问。
小雅摇摇头。
\"因为你太在意那几个音了。\"薄颜说，\"你一直在想'我够不到'，所以手就不自觉地紧张了。\"
她示意小雅看着她：\"记住，音乐不是技巧的堆砌，而是情感的表达。你想告诉妈妈什么？\"
\"我...我想告诉她，我很想她。\"小雅的眼圈红了，\"想告诉她，我一直记得她教我弹琴的样子。\"
\"那就把这些都放进音乐里。\"薄颜说，\"不要想着够不够得着，想着你要表达什么。试试看？\"
小雅又开始弹奏。这一次，虽然还是有些音弹不到，但整体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了。那些原本显得生硬的断点，反而成了一种特别的表达方式。
\"看，这就对了。\"薄颜鼓励她，\"有时候，缺憾反而是最动人的地方。\"
我在旁边听得入迷，突然门铃响了。是杨阳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笔记本电脑。
\"我想到一个主意。\"他兴冲冲地说，\"昨天回去我剪了个视频demo，您看看怎么样？\"
他打开电脑，播放了一段视频。画面上，小雅的琴声配着她的画，在关键的转折处，还加入了一些特效，让画面如同音符一般流动。
\"这个想法不错。\"薄颜说，\"不过...\"她看着两个孩子，\"你们觉得还缺什么？\"
小雅和杨阳都思考起来。
\"对了！\"杨阳突然说，\"要不要加点真人镜头？就是小雅弹琴的样子。这样能让观众感受到更真实的情感。\"
\"可是...\"小雅有些犹豫，\"我怕镜头对着我，会更紧张。\"
\"不会的。\"薄颜说，\"因为那时候，你不是在表演，而是在和妈妈对话。\"
小雅愣了一下，眼睛亮了起来：\"我明白了。\"
看着他们讨论的样子，我突然发现薄颜不知什么时候又站了起来，正扶着画架调整学生们的画作。
\"你坐会儿吧。\"我赶紧过去。
她摇摇头：\"没事，我得趁现在多干点。下午还要带新来的学生。\"
\"新学生？\"我有些惊讶，\"不是说要休息吗？\"
\"这个学生...有点特殊。\"她顿了顿，\"是陈叔叔介绍来的。\"
正说着，画室的门又开了。陈医生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看起来有些怯生生的。
\"这是小欣。\"陈医生介绍说，\"去年出了场车祸，右手有些不太灵活。\"
我这才注意到女孩的右手一直藏在袖子里。
\"你好。\"薄颜温和地说，\"想学画画吗？\"
小欣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
\"来。\"薄颜拉着她的手，\"我给你看个东西。\"
她带着小欣来到画室的一面墙前。那里挂着学生们的作品，其中就有小雅的。
\"看见了吗？\"薄颜说，\"这些画都很美，但你知道最美的是什么吗？\"
小欣疑惑地看着她。
\"是画画的人不肯放弃的心。\"薄颜说，\"就像小雅，她只能用左手，但她画出了这么棒的作品。因为她知道，真正的艺术不在手上，而在心里。\"
小欣怔怔地看着那些画，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想试试吗？\"薄颜递给她一支画笔。
小欣犹豫了一下，慢慢伸出右手接过画笔。她的手确实有些不灵活，但还是颤巍巍地在纸上画了起来。
我看见陈医生的眼睛湿润了。他悄悄对我说：\"薄颜真的很了不起。\"
\"是啊。\"我说，\"她总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可能性。\"
忙了一天，天快黑的时候，画室终于安静下来。薄颜坐在钢琴边，看着窗外的夕阳。
\"在想什么？\"我问。
\"在想展览的事。\"她说，\"你说，观众们能看懂我们想表达的吗？\"
\"会的。\"我说，\"因为这不仅仅是一场展览，更是一个个真实的故事。\"
她笑了：\"希望吧。对了...\"她转过头看我，\"谢谢你。\"
\"又来了。\"我假装抱怨，\"你再这么动不动就道谢，我都不好意思了。\"
\"不是为了今天。\"她说，\"是为了...一直以来。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放弃了。\"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她站起来，\"回去吧。明天还要继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