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到周家老宅的时候,亚凤正站在院子里对着房顶“望鸽兴叹”,
“春生,你来的正好,”她像抓到了救星似的:“你快上房去帮我看看,这些天我只看见两只鸽子来回的飞,好像丢了两只。”
春生笑了:“二姐,你别担心,鸽子一般都不会丢的,它是最认家的鸟。”
“那别是生病了,”亚凤着急地:“这鸽子是他俩最喜欢的,可别让我给养没了。我不敢上房,你快帮我上去看看。”看他一眼:“我哥他们怎么好多天没回来了?”
这正是春生担心的,也是他今天来这里的原因——他们一定很久没和家里联系了。“最近开年,事多,健哥走不开。就是他让我回来看看有什么事没有。”他笑了,撒了个谎,“嫂子估计是忙温书吧。你别急,我上去看看。”
春生爬上房顶,他一露面,就看见鸽房里两对鸽子对他“咕咕”示警,他停下来,站在那仔细看,发现两个箱格里趴着两只,两只站在外面“巡逻”,他笑了,爬下房去。
“怎么样?在吗?”地上的人不等他下来就问。
他笑了:“没事,二姐。应该是它们有宝宝了,在孵小鸽子。”
亚凤长舒了一口气。
“我去买点营养品,一会儿再把鸽房打扫一下。”
春生去卫生所买了瓶葡萄糖,买了一些维他命,加在饮水器和鸽食中。又接了水,彻底地把鸽舍打扫了一遍。做好了这一切,他在房顶上坐下来,听两对鸽子在那里“咕咕”地说着情话,他心里发闷,不禁叹了口气:没想到他一点的疏忽,竟然导致了一个小生命的夭折,她……,他真不该让她去!
可是当时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人在别人手里,要么服软,要么硬抢。他垂着头,只是,他应该陪她去。她不让也应该陪她去。那样结果也许就不会是这样了。
可是她和健之间究竟出了什么事,健哥为什么会这样?这么多天了,也没问问她。其实他们闹别扭之初大家并不知道,后来伟健火气越来越大,她又满世界的上班,大伙才知道了。杨跃进还开玩笑:“说不定是冰云爱上哪个男同学了,老大在吃醋,要不怎么这么大火。”
宋国治乜他:“我没听说哥和嫂子眼神不好。如果他们像你这么没眼光,我一天三顿吃你炒的菜薹。”
“呸!”杨跃进啐道:“又炫耀你的破菜薹。我咋没眼光了,我家淑颖比你家沈迎秋漂亮多了——”
“所以你和她都没眼光。”
杨跃进张嘴结舌了半天,才把里面的逻辑关系捋齐,但接不上话。反正阿治个子小,嘴巴却从不吃亏。他翻了个胜利的小白眼:“杨老三,你说,我菜薹要是没炒好,会端出去炫耀吗?”
杨跃进还在理逻辑准备找上句话的场子。
“肯定不会。我会宁可蹲灶台边自己全吃了。”
“惬!你懂个屁!”杨跃进理好了逻辑,可话题早就转向了,他只好用唱反调反击:“你菜薹炒的再好,也不耽误我想吃烤鸭,想吃腰花。想换个口味啊。”
苏鹏看他,杨跃进意识到失言,已经住嘴,苏鹏慢半拍的话才到了:“你别放屁。杨老三。”他一句话顿了两截,“是老大他自己欠撒滴。”
“你知道是为啥?”杨跃进很意外:“到底为啥啊?快说说。”
苏鹏已恢复了一贯的无话,根本不搭理他。
“嘿嘿,想不到冰云发起脾气还真厉害,这次老大是给女人治了!”杨跃进自找台阶,继续他的幸灾乐祸:“我听说有一天半夜跑到酒店来,估计就是让人给踢床底下了。”他哈哈大笑,好像这事就是世界上最有趣的热闹。
“你不知被踢多少回了。”苏鹏慢慢地。
“哈哈哈——,所以我看见他被踢才高兴啊!”杨跃进倒是一点不尴尬。
大家虽然笑得大声,但还是觉得伟健的脾气有点过了。后来听见小产,跃进一下子认真起来,悄悄单独把他叫出去:
“春生,这怎么回事,健哥问起来怎么说呀?”
“什么怎么说?”他奇怪地。
“冰云小产啊!”
他不明白。
“我的六弟!唉!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笨啊?冰云在上学,她怎么会小产?他们为什么吵架还不知道呢,这不是火上浇油嘛!”手指头捻着下巴:“现在就是不知道老大知不知道这事,要是不知道我们干脆就别说了。”
他愣了老半天,明白了,但也生气了:“你在说什么,嫂子放假已经好久了——”
“书呆子。”杨跃进不以为意,“你赶快结婚吧,和你这小处男我真说不清楚。”冯春生想揍他,拳头都硬了,却被他接下来的话挤扁了:“你听我给你说,他们结婚三年多都没孩子,对吧,这说明啥,说明要么是老大的问题,要么她的问题,总之不容易有。唉我就说每天给他炖个十全大补汤你们还总笑我。”春生瞪他,杨跃进就摆摆手:“或者是老大不想要。所以这时候怀孕?想要也不会拣这个时候,对吧,冰云在上学呢,这他们两个都很清楚。”
他的心被猛地一刺,但旋即否定,正色道:“所以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三哥。不是你和我应该想的。”
“我也不愿意想。”杨跃进被这正色说得委屈:“可老大问起来要怎么说,这好几天了都没问问你不觉得奇怪吗。”
“问了当然就实话实说。”他生气地,“孩子是他的,他应该知道。”
“春生。”杨跃进看着他,老半天:“我的意思是不告诉,反正已经没了。”
他被他看着,他和她关系不睦,这个跃进早看出来,也曾背地里劝过他:脾气不要“太臭”。他被看出另一份愤怒来,但是人也冷静了:“你什么意思,三哥?”他压着火:“人还躺在病床上呐,她为了救大哥做了什么你没看见吗?现在跑来跟我说这个!”
“你和我嚷什么呀——”
“我生气你这么想。”
“我这是为大家好。冰云为什么不让我们告诉哥她住院?这件事要是说错了会惹出大麻烦的,就老大那脾气,万一……,那不知得出点什么事。”
“她肯定是担心——,好吧,我和你去问医生,医生会告诉我们一切。”
“医生能告诉你什么?淑颖就是干这个的。”杨跃进耸耸肩:“这种事差十天半个月很正常。女人要想撒谎,差一个月都没事。而且,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还不是她说哪天就是哪天。”
他张着嘴,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然后平静下来:“三哥,这是健哥的家务事,我们说得太多了。”
“我没想管别人的家务事。”杨跃进也不高兴了:“我这不也是为他们好吗。我要是想害冰云,我一早告诉老大去了。我是怕别人说漏了,才找你商量,我们起码提前统一好口径——”
“没什么好商量的,三哥。”他转过身:“如果你从来没想这些,那你就根本不用为难,这一点我们得跟二哥学习。”
“行行,你是君子,我是小人!”杨跃进在他身后大声嘟嚷:“我这纯粹是没事瞎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