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皇上的轿辇停在了咸福宫门口。
皇上刚刚踏进咸福宫，便被端着水盆出来的星璇撞了个正着，她吓了一跳刚要说话，皇上便睨了她一眼，星璇便连忙闭紧了嘴，慌慌张张的跪了下来。
皇上往前走了两步，一到宫门口，便听见里边的说话声。
“娘娘，齐太医的药熬好了，还是照老规矩，一会子等凉了，奴婢便倒进后殿的那株海棠树花盆里。”
“以后这药熬好了，也不必来回本宫，直接倒了就是。一开始本宫还担心有人来问，少不得就要记一记吃药的时辰。
如今瞧着，想必后宫里都已经忘了还有本宫这个人了，还做这些防备干什么？没得叫自己麻烦的。”
“娘娘，这虎头帽做的真好。算着时间大福晋也该临盆了，等大福晋生产，奴婢便请个懿旨，将娘娘亲手做的这些小衣服、小鞋子、小帽子都送到贝勒爷府上去。”
“本宫虽没有自己的孩子，可这些年，永璜孝顺，娶的又是本宫的娘家侄女，便是与本宫亲生的也没什么不一样。
本宫这辈子没有亲生的子嗣缘，能得了永璜，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娘娘，要不是当年皇后娘娘赐您的莲花镯里面的零陵香，还有齐汝那些年开的药，您也未必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这与皇后娘娘有什么相干呢？这莲花镯里面的零陵香一开始是皇后娘娘放在里面的，可后来却是本宫自己求的。
若是没有这零陵香，就凭我身上的寒症，即便有孕也生不下来，即便是能挣扎着生下来也未必养得大，如此看来还不如不生。
再说，本宫入宫便为贵妃，父亲又在前朝得力，不想本宫生孩子的，又何止是皇后娘娘。齐汝是皇上的人，如今本宫还有一条命在已是皇上开恩。
不然他只吩咐齐汝每日盯着本宫喝药，如今本宫那坟头上的草，怕是都比永璜高了。皇恩浩荡，还有什么是比命重要的。”
“要是当年娴贵妃早些告知娘娘那零陵香之事就好了。若是能早些知道，娘娘好好调养身子也未必……”
“好啦，茉心，当年娴贵妃是笃定本宫活不成了，这才来咸福宫告诉了本宫那些事，不过是想要最后再推本宫一把。那时，但凡本宫的身子骨还能撑下去，娴贵妃是说什么都不会告诉本宫的。”
“都说娴贵妃人淡如菊，这哪里人淡如菊，奴婢瞧着她比谁争宠争的都厉害，在潜邸时便借着阿箬时常截宠。
入了宫后，便处处彰显她与皇上情谊非凡，又纵容阿箬冒犯高位嫔妃，打骂低位嫔妃，她自己躲在后面装好人。
要奴婢说，当年阿箬反水污蔑娴贵妃戕害皇嗣，也是她自己纵的，最后居然还要污蔑娘娘。
当年娘娘就吃亏在性子太直，只叫旁人都知道娘娘厉害，倒显得她时常受委屈。”
“罢了，如今本宫贵为皇贵妃，便是无宠又能怎样？谁又敢怠慢本宫不成？
左右本宫也不能有自己的子嗣，有没有皇上的宠爱又能如何？有了永璜，日后本宫也有了指望，如今却连孙子孙女都抱上了，本宫还折腾什么呀？
先别说这些废话了，去把药倒了吧。闻着那个味儿，本宫就觉得恶心。”
皇上丝毫没怀疑皇贵妃这话是特意说给他听的。因此，他便认为这偷听来的话便是当年的真相，再加上之前从金答应身上查出来的事儿。
皇上把这些消息拢到一起，便自觉得了真相，顿时替皇贵妃委屈了起来，又自责的不行。
正巧茉心端着那碗药从寝宫里走了出来，她一见皇上站在门口便吓了一跳，磕磕巴巴的叫了一声“皇上”，便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皇上瞥了李玉一眼，李玉心领神会，便走过去将茉心手里的那碗药接了过来，转头便咐进宝送去养心殿叫等在那里的章太医查验。
皇贵妃听见外面的声响便走了出来，一见皇上眼圈先红了，她的嘴唇颤了颤，软软叫了一声“皇上”，委委屈屈的拜了下去。
瞧见皇贵妃与往年一般无二却有些憔悴的容颜，他的心颤了颤，隐隐升起一股心疼，皇上便走过去握着皇贵妃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他上下打量了皇贵妃一番，瞧着她的穿着不似以往那般明艳，脸上的妆容淡淡，就连发髻上的头饰都少的可怜，便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曦月，这么多年，叫你受委屈了。”
皇贵妃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她却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极温柔的笑。
“皇上说的哪里话，您还能踏进咸福宫，臣妾便不委屈。只盼着皇上这一次走了，别再让臣妾等上五年才好。”
瞧着高曦月委屈的神色和撅起来的小嘴，皇上失笑道。“便是五年未见，你依旧那么喜欢撒娇。”
皇贵妃原本还想着在外面偷听了那么久，两人相见之后，皇上少不得要圆一圆齐汝的事儿。
她却没想到皇上竟开门见山的说道。“你喝的药，朕已叫人送去验了，朕现在才得知，齐汝竟是皇额娘的人，他阳奉阴违背着朕做了许多事，直到今日朕才得知。
曦月，你告诉朕，五年前你病重却突然痊愈，可是查出了那药有问题？”
皇贵妃捏紧了帕子缓缓低下头，她脸上变颜变色，半晌才怯怯的看向皇上，慢慢点了点头。
“当年皇上厌弃臣妾，臣妾真的以为自己要活不成了，便想着索性断了药，再不碍皇上的眼。
可谁知除了断药当日病情重了些，从第二日起，竟一日好过一日，机缘巧合之下，臣妾便断定是齐汝的药有问题。
那时，臣妾不知齐汝是太后的人，还以为是皇上，是皇上……
皇上，臣妾实在不知是如何得罪了太后娘娘，竟叫太后娘娘对臣妾下这样的狠手，还叫臣妾误会了皇上。
可太后娘娘是皇上的皇额娘，尽管臣妾如今知道了齐汝所行之事是太后娘娘授意，可臣妾也不敢叫皇上替臣妾做主。
只求皇上日后能护一护臣妾，臣妾实在是怕了。”
皇上瞧着皇贵妃满腹委屈，却依旧依赖他，一副小心翼翼求他庇护的模样，不由得心如刀割。
正在此时，进宝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进了屋后，他便在皇上身边小声说道。“皇上，奴才将那药请章太医查验，经章太医验证，那药里果然多了一味药材，若是长久服用便会伤了元气，从外表上看并瞧不出什么，可内里却早已被这药物掏空，怕是不久于人世。”
皇上的脸色瞬间漆黑，他深吸一口气，握住了皇贵妃的手，“曦月，你放心，你已经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往后朕一定护你周全，绝不再叫人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