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少当天就把盆栽呈给他爹看。擎胜也一并进去了。起先没说是谁送的。之后见吴老爷看得高兴,觉得苍松翠柏寓意极好,且工艺极佳,便适时告诉了他。
说这是赵府少爷前来咱府中走动,送与老爷的。本想拜见老爷,又怕叨扰了,便想寻合适时机过来拜望。
吴老爷初闻有些愣怔,将手中盆景款款放下,说道:“小辈儿人倒是有心了。他爹知道吗?”吴少点点头,又看看擎胜。
擎胜忙说:“赵少爷此番来咱府中,也是经过他爹准允的。这盆栽自然也是赵少爷的一番心意了。”
吴老爷看看他,狐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细?难不成?”
擎胜怕他产生误会,实话实说道:“我和染墨前日去了赵府一趟,主要就是为了李义的事,看看赵府那边能否在这个事上松动一下。
顺便跟赵少爷提了年轻人之间可否常来走动的事。赵少爷挺爽快,这就过来了,还给您带来了礼物。”
“那你是见到那赵老二了?”吴老爷略带威严语气地问道。擎胜点点头。吴老爷又问:“那老家伙可有编排我什么坏话?”
擎胜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赵老爷只跟我们说了些客套话,只是……”
“只是什么?”吴老爷追问道。“只是赵老爷的身体看着十分虚弱,说话声音也很轻,听赵少爷说,需要避免生气动怒的。”
“哼,就知道他个老匹夫熬不过老夫。也罢,老夫就大度一些,往后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交往我不干涉。你们只要不逾矩便可。”
闻听吴老爷此话,二人高兴地互相看了一眼,这意味着吴少往后去赵府走动也是获得了准允。这对于两府疏通关系还是很有帮助的。
擎胜张张嘴还想再说说李义的事,吴少示意他暂时打住,这事得一步步来,擎胜便未再开言。
吴老爷说自己要休息一下了。二人施过礼后退出屋中。
来到擎胜屋中,染墨正等着他们的消息。听擎胜说完方才交谈情况,染墨也很高兴,赞同吴少关于李义之事择机再谈的提议。几人不约而同想到一个好机会,就看那人表现得如何了。
这天,赵少爷身着短打扮,带着两名帮手来到吴府。和吴少通了气后,说干就干。不仅疏松园地土壤,掺入优质黑土,还把花木庞杂的枝条做了修剪,又把园圃的边边角角做了修整。
赵少爷蹲在园圃里,身体力行亲自操作。猛一看去,还以为是府中的园丁花匠呢。整个园圃弄下来,还真是焕然一新的感觉。
大家交口称赞。佩服赵少爷的亲力亲为,又觉得过意不去,让堂堂赵府大少爷做这种粗活儿,恐是失了身份。
赵少爷憨厚地笑着说:“无妨。我比不上你们爱读书的,我就是干这些花木活儿时浑身充满了干劲儿,觉得能发挥所长。”
大家都纷纷鼓掌。染墨差点儿想说,历史上有个皇帝还专门爱干木匠活儿呢。想想这种场合说出不妥,便打住了,直夸他精于手艺,今日大展身手,将来也是栋梁之才。
吴少赶紧吩咐人打来清水,请赵少爷净手。接着几人又簇拥着他进堂屋歇息去了。
不远处的楼台上,有位老者从上方往下看着这下面发生的事。既未表示赞许,也未显出不屑,而是陷入沉思。
庭院花木修葺一新,让人心情也变得更好。不知赵少爷给那花木施的什么肥水,才一两日的功夫,花木枝叶便显得格外鲜亮明艳。
吴老爷坐在堂屋中看着庭中花木入神。原本他并不在乎这些花花草草之事,但府中人都在议论观赏,且又是赵家少爷带人过来捯饬的,也不由不多看两眼和多想想。
他和赵老爷同朝为官多年,因政见不和两人素有嫌隙。平日里互不往来。后来他被派驻小月城镇守,几代人就这么在这边扎根了。
原本想着和那赵老爷再难谋面,落个心静。哪知那赵老爷的故乡就在小月城附近,告老还乡后居然也迁到小月城常住。两家起初还互相传信客套了一下。后来也懒得做这些表面文章,便再无往来。
赶这些年闲着,两位曾经官居高位的老爷不知怎么也变得跟普通人家的老头老太太似的,喜欢跟身边人说些对方的“坏话”,也许就是为了解闷儿吧。
有的小辈儿对此当个笑话听,有的就有意回避和对方家里接触,形成某种成见。又因都是贵胄人家互不肯低头,结果两府的关系持续没有好转,一度还成为坊间百姓的谈资和笑料。
眼下在几个小辈的带动和运作下,这赵府居然还能同意让赵少爷过来帮着吴府修缮花木,说出去怕都没人信。可眼前的事实摆着呐。
虽然他也不赞同一府少爷放着习文练武正道不做,偏偏去捯饬花木工艺这些低端活儿,可人家赵老二都认可儿子这么做,他又何必操这份闲心呢?
说到操心,他不由叹了口气。人家的儿子顶多是个手艺爱好的事儿,可自家儿子呢,在殊为重要的婚姻大事上却一意孤行,真是要气煞做父母的了。算了,自己年岁也大了,由着他们折腾去吧。
他缓了口气,起身准备去卧房休息,这时一个丫鬟进来,说吴少和朋友想见见老爷。
吴老爷扭头看去,见吴少和擎胜还有那个叫染墨的正站立堂下,等他召唤。
吴老爷本想挥手说不见,又琢磨了一下,正好要跟儿子说说宴会布置的事,便让丫鬟叫他们进来。
三人进到屋中,向吴老爷施礼。吴老爷扫了他们一眼,摆摆手说道:“有什么事就说吧。”吴少正要开口,吴老爷又道:“等等,我先问你,府里宴会的事筹办得怎么样了?”
吴少回道:“爹不必劳神,宴会事务及各项采买均已筹备好,只需在宴请人员上再请爹把把关即可。”
吴老爷嗯了一声,这才问起他们有什么事来见他。吴少面露开心之色说道:
“爹,你可看到庭中花木和以往不一样了。之前赵少爷说来帮咱们修剪花木,还真未食言。别说,他这一经手,花木样貌果然好了许多呢。”
吴老爷白他一眼道:“你还好意思说,这么点小事自家都处理不好,还得让外人来帮着修缮。”
接着又缓了缓语气道,“也难为那赵家小子了,还肯干这种粗活儿。他这种踏实做事的精神你们也可以学学,把它用到习文练武上。”
吴少高兴说了声,“谨遵爹爹教诲。还有,我想着赵少爷如此坦诚务实,也想回个礼,又不知什么方式好。正好咱家要办宴会了,我琢磨着可否把赵少爷也请来乐呵一下,不知爹爹意下如何?”
吴老爷看着他半天没说话。然后挥挥手道:“只要不是他爹,其他人你就看着办吧。往后我不想在这些事上管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