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员外的意思也很明显,就是说刘大人也一样受威胁了,家人、亲族,都捏在别人手里,不得不听。
不是谁都和黎术以及她手底下的人一样,一无所有所以无所畏惧的。
黎术是从孙员外家的小侧门离开的。
今日阳光不错,只是天气太冷了,冷得人打哆嗦。
黎术裹了裹自己朴实无华的袍子,叹了口气,找到自己的马,出了城。
黎术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朝代很腐朽,但真是没想到能溃烂到这种地步。
能做什么呢?造反?
黎术是真的想过。
她计算过此事的可行性,没那么容易。
粮草金钱、矿石资源、名望人心,皆不可少,她虽有一个空间,但总不能每每遇到难事儿,便偷摸去掏空别人的家底吧?
有些财产能弄走,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压根就碰不得。
也只有面对顾公子这种没多少脑子的人,她做事才能无比顺利。
她倒是可以走神棍这条路,凭着空间,装神弄鬼,保证可以做得比满月教要强。
但天下人,不会无故侍奉神明。
人的贪心,今日可用一粒谷粟来填,来日怕是粮海难遮。
而且总有一日,别人会知道,她不是无所不能的。
再者,做孤女,她只要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便好,做军司,她只要管住马贼,降低城内损失就行,若跑去造反……风险极大,回报不是死无全尸,就是一身责任束缚,永失自由。
她可不要死后的名留千古,人都死了,要名声还有什么用。
她可真是个没格局的人。
黎术对自己如今拥有的东西十分清楚,所以不去想那遥不可及的事情,将来要走到哪一步,她自己也说不清,只能尽可能的在这破烂的世道中,慢慢摸索出一条路来。
当夜黎术没回家,骑着马,去了护送粮草的地方。
偷摸着混入了队伍里,将粮食换了就跑。
顾宗瑞想要用这批粮食来为难她,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将粮食解决了,东西都没了,谁还来抢?自然就不用她出手了。
如今顾宗瑞大肆囤粮,没安好心,她想破局,也需要粮食。
办完事儿黎术便立即回去,并未多留。
黎术回去没过半天,顾宗瑞便知道粮食又丢了。
“这个黎术,这几日一直没现身,此事必然是她做的!我倒是小看了她!”顾宗瑞已经可以确定,黎术就是那个偷偷摸摸干坏事儿的人了。
只是,没有证据,他不能发作。
且,黎术动手的方式,他也完全不知,就算是闹,也没人会相信。
“少了这批粮食,是不是就不能……”
“如何不能?这只要城中的粮食不多,我的目的就能达到,怕什么?而且……黎术的好日子,要到头了。”顾宗瑞笑了笑,很是自信。
左元儿有些吃惊的看着他,想到了什么,道:“是不是京城来信了?”
荣争玉还没回来,但传信的人,快马加鞭,一路不停,速度自然是快。
顾宗瑞笑着:“你知道新上任的元帅,是谁吗?”
“我听说宋将军定下了季将军……难道不是?”左元儿有些诧异。
“本来是,但季将军的儿子被参了一本,连累季将军被罚,所以这人来不了了,且……赵谦回去之后,整日怒骂,说宋将军勾结外敌,所以多年来未将蛮敌击退,虽无证据,却传出了不少谣言,上头自然就不能派季将军出马了……”
这些谣言,想要掩盖,多的是法子。
就是要看上头愿不愿意将谣言盖住了。
左元儿听得心惊:“那……是谁呢?”
“庞雄,庞伯父的义子。”顾宗瑞道。
左元儿一听,吓了一跳:“我记得这人!他年纪其实也不小了,只比庞伯父小几岁而已,从前好像只是在庞家做教习的武师傅?因救过庞伯父一次,所以厚着脸皮做了庞家的义子,为人很是张狂,京中很多小姑娘都极为讨厌他!”
她也见过两次,因为她家和庞家算是一个派系的,所以这人面对她时,还算老实。
可那双眼睛,在看向女子时,总会有种不太尊重的打量。
“他这样的人,都能做主帅了?”左元儿有些不可思议,“身份上,也不妥当吧?”
“咱们离京时他都已经被提拔成将军了,又过了这么长时间,必然又立了功,往上升一升也是正常的,而且……听闻也只是让他暂代主帅一职而已,因荣争玉等人坚决反对,所以太后娘娘说,等季将军反省够了,便还是让他接任,如此一来,也不算是违背宋老将军遗愿。”
“……”左元儿嘟囔了两下,都觉得这事儿挺会糊弄人的。
因为这些消息,所以哪怕顾宗瑞丢了粮食,也仍旧高兴。
“等庞雄一来,莫说是黎术了,就是荣争玉,日子也不好过,到时候咱们眼前,就再也没有碍眼的人了。”顾宗瑞吐了一口郁气。
左元儿目光往外头看了一眼,心情复杂。
在此之前,顾宗瑞囤粮还做得小心翼翼,当得知消息之后,他越发大胆了一些。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黎术觉得有点不太对。
对方如此不加掩饰,必然是有了更大的依仗,按照时间推算,黎术合理怀疑他是提前一步收到了京中的消息。
果不其然,几日之后,黎术也从军中得知了新主帅的身份。
只是这消息一出,黎术没慌,军中情况,开始不好了。
军中这些将士虽有能力,但各自性格不同、心思和想法自然也不同,从前有宋老将军压制着,大家的心思都能往一处使,宋老将军死后,又凭着各种利益和恩情让他们团结一心,老老实实等待季将军来临,然而这突然的变化,让原本搭建好的一切彻底崩塌。
群龙无首,一盘散沙。
各自为营,谋取生路。
而城中,也一样是乱了。
粮食少得可怜,百姓们买不到了。
即便能买到,也是极高的价格。
此时顾宗瑞直接站了出来,表示自己还欠百姓一批粮食,只是这批粮食有限,无法解决困局,只能将粮食卖给有用的人,故而……想要粮食的人,可用马贼的头颅来换!
立功,就能拿粮食。
听上去,是合理的,然而,让一群百姓,去对付那些经验丰富的马贼,这是叫人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