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日起,荀府大门紧闭。
府中众人皆遵令闭门不出,便是往日里最喜热闹的几个荀家小辈,本与同窗约好了聚餐,听闻命令后也只能无奈爽约,各自回房。
其他大臣府邸,也都有了些动静。
有人紧锁大门,有人则悄悄遣了小厮出门,不多时又匆匆返回。
负责监视的人不敢有丝毫懈怠,将消息如同流水般层层上报,很快便到了张承宴的案头。
此时,距他复活还有六天。
张承宴坐在殿前,手中捏着那封密报,指尖摩挲着信纸边缘,冷笑一声,“果然如大师所言,此计可辨忠奸!瞧这满朝文武,有人忠诚不二,有人却首鼠两端!待此事了结,朕定要将那几人尽数贬黜!”
想到自己刚死,就有人一心想要巴结荀家,完全不把他这个帝王放在心上!
张承宴心中怒意更盛,猛地将密报掷在桌上,眼底一片冰冷,“继续盯着,有任何消息,及时通知朕。朕要一次性肃清朝堂!”
王德才垂手恭立在旁,赶忙应下,“皇上放心,奴才必定盯紧了。”
张承宴话锋一转,语气微沉,“后宫情形如何?”
“回皇上,后宫的各位娘娘们越发浮躁了。”王德才回道,“德妃娘娘和贤妃娘娘这种高位份的尚算沉稳,可那些低位的娘娘们却个个心急如焚,若不是昭妃娘娘那边说一律不见,恐怕她们都要找上门去了。”
“嗯,可暂且放开宫中禁令,朕倒要瞧瞧,最后有几个想走的!”
宫中禁令解除的消息,很快便在后宫传开。
并非是王德才刻意传出,而是嫔妃们从细节中察觉出来的。
先是御膳房开始送入新鲜食材,那些往日里少见的山珍海味,又出现在了膳单上。
每日的垃圾也有人运出,一切仿佛又恢复如常。
只要开了宫门,那就有送出消息的机会!
很多嫔妃眼睛一亮,立刻提笔写信,准备让人偷偷将消息送出宫外。
一天时间过去。
所有要送出去的信,此刻都到了张承宴的手上。
他坐在灯下,一封封翻看。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如今也算看明白了,这后宫之中,到底有多少人是真心,又有多少人是假意!
一夜悄然而逝,晨曦微露。
距离张承宴复活还有五天时间。
白梧桐照例去灵堂。
她身着素衣,身姿清瘦,在一众嫔妃中显得格外醒目。
其他嫔妃也有来的,不过她们可不是为了给张承宴烧纸,只是想借此机会,和白梧桐说上几句话罢了。
然而对于这些人,白梧桐向来不理会。
她静静的跪在蒲团上,将纸钱扔进火盆,看着那纸片在火中蜷曲,燃烧,最后化作灰烬。
待烧没了,她又拿起自己精心折好的金元宝,一个个放入火中。
丁昭仪跪在一旁,恭敬开口,“昭妃娘娘真是有心,连金元宝都是自己折好的。”
白梧桐恍若未闻,继续专注的烧着金元宝。
丁昭仪见她不说话,又叹了口气,做出一副愁容,“可惜了皇上……走得这么早,让我们可怎么办?昭妃娘娘您有孩子傍身,什么都不必愁,可我们就不一样了,也不知道最后是要陪葬,还是要去守皇陵。”
说着,她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声音里满是哀愁。
白梧桐烧完金元宝,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来,目光平静的看了丁昭仪一眼,终于和她说了第一句话,“本宫坚信一个道理,那就是心善之人,定然也会有好报。心诚之人,定然会有好运。”
话已至此,她不再多说,转身快步离开。
丁昭仪见她离去,脸上的泪瞬间停下,她拿起帕子擦了擦,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低声嘟囔,“还真像是别人说的那样,油盐不进!要不是有皇子,你进宫那么晚,又长得那般消瘦,皇上能这般宠爱你才怪呢!”
说罢,她狠狠瞪了一眼白梧桐离去的方向,这才起身离开灵堂。
就在她走后没多久,两个小太监立刻将灵堂发生的对话,一字不落的汇报给了王德才。
“哼,这丁昭仪到了这节骨眼上,还敢背地里编排昭妃娘娘,当真是自己往刀尖上撞。”王德才冷笑一声,“皇上如今最宠爱的可就是昭妃娘娘了,等着瞧吧,等皇上醒过来,有她好受的!”
他立刻快步走进养心殿,将一切原封不动的回禀皇上,没漏下一个字。
一日时间悄然流逝。
距离张承宴复活还有四天。
宫中静得反常,连廊下铜铃都似哑了一般。
王德才不再像从前那样,催促嫔妃们来灵堂祭拜,反而常独自守在养心殿或灵堂,一坐就是半日。
此前提及让白梧桐,准备扶立张蕴和继位的事情,也在她拒绝后也,彻底没了动静。
下人们隐约察觉出不对劲。
这般异乎寻常的安稳,倒更像暴雨前的平静。
他们比往日更谨小慎微,走路连鞋底都不敢蹭到青砖,与同伴说话时也总要先左右张望,生怕说错一个字。
往日里,总喜欢聚在廊下说悄悄话的小宫女们,如今都低头各做各的差事。
嫔妃们却不如奴才们敏感,心思全在琢磨后路上。
她们要么缩在殿内对着妆奁发呆,要么假意去灵堂烧纸,实则想探听消息。
因为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自然没留意到四周宫人态度的微妙变化,更没察觉到暗处那一双双监视的眼睛。
白梧桐心下陡然一凛,敏锐的捕捉到了宫中的异样。
这几日周遭安静得有些反常。
在这后宫之中,任何细微的变化都可能暗藏玄机。
她不敢有丝毫大意,更不敢贸然传唤婵儿来商议。
如今周围不知藏着多少双眼睛,稍有不慎,便可能泄露出去。
于是她独自坐在内室,对着那面冰冷的铜镜,目光凝视着镜中的自己,思绪却早已飘远。
王德才如今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以往那般殷勤,如今却好似对诸事都没了兴致。
皇上驾崩未久,按常理,宫中该是诸事繁杂,忙乱不堪才对。
难不成……是这件事快要尘埃落定了?
白梧桐越想越觉得有几分道理。
若不是大局将定,以张承宴的性子,怎会任由王德才这般懈怠?
回想起之前发生的桩桩件件,白梧桐愈发笃定,自己的猜测应该是真的!
她隐忍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有所行动了。
定要在这最后的关键时刻,让皇上彻底认清靳薇歌的真面目,对她彻底死了心!
此前她虽说也表现过几回,可终究只是动动嘴皮子,万一张承宴念及往昔情分,不为此动怒,那自己岂不是白做了。
这最后的机会,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