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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过子时,山庄内灯火通明。

藏书阁的大火已被灭尽,只有余烟还在翻滚着,映在温行云淡漠的眼中。

他站在主院外,清瘦的身躯似山间翠竹,清风拂襟,飘扬的衣袖透出几分漫长的孤寂。

屋内的争吵声被砸碎的花瓶打断,紧接着那扇门被拉开,骂骂咧咧的声音愈发清晰。

“温重山你个王八蛋,休想我向你低头!你敢关我,我就敢烧了你的山庄,毁了你的家业……”

温槿被两名孔武有力的侍卫架了出来,想要反抗,奈何根本不敌对方,只能如同一条蛆一样扭动着,十分滑稽可笑。

只是待温槿看见了温行云,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冲上前去,幸亏被侍卫拉住了,否则温行云非得被他砸出个好歹。

温槿双眸喷着火,质问道:“温行云,你跟扶姜说了什么?是不是你骗她去……”

“你可以继续说下去。”温行云淡淡地打断他的声音,“如果你想让他们都被丢入万蛇窟的话。”

温槿瞬间闭嘴,但积聚在胸腔内的怒火却越烧越旺。

“禽兽!变态!”他气得浑身发抖,骂得越来越脏,“我早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还会信你真的能救谢玉琅!扶姜要是有个好歹,我、我就跟你拼了!”

温行云面带嘲讽,“你如今这样,还能与谁拼了?”

温槿无能狂怒,最后还是被侍卫拖了下去。

虽然在弟弟那里扳回了一局,可温行云的脸色却不见轻松。

他抬眸看着那扇半开的门,橘黄的暖光溢了出来,那是主人无声的邀约。

温行云深吸一口气,迈着沉稳的步子上前,敲门后得到许可,才踏了进去。

温氏家主的屋子自然不小,只是哪怕隔着几道帘子,那浓重的药味还是传了出来,更别说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犹如擂鼓般,一下一下地敲打着他的脑袋。

明知里面的人看不见,温行云还是郑重而恭敬地向他行礼。

“父亲。”

里面的人似乎吃了药,渐渐压下了被温槿激起的怒火,低沉沙哑的声音透着强烈的压迫感。

“你弟弟回来了,为何不说?”

温行云即刻掀袍跪下,“父亲明鉴,我并不知小槿是何时回来的,否则今夜也不会……”

“是么?”温重山打断他的话,平缓的声线听不出一丝情绪,“可我怎么听说,他是跟你的那些客人一起来的?”

温行云低着头,语气不疾不徐:“小槿外出,确实是认识了不少朋友,尤其还跟九刹楼楼主,也就是西梁新王扶离扯上关系。这也是当初我与鹿七无法强行将他带回的原因。此次扶离前来温氏山庄求药,我倒是没想到,小槿竟然有胆子跟着他混进来。”

“你是说,温槿是跟着扶离来的?”

“是。”温行云懊悔道,“早知如此,当日我就不该顾及扶离的身份,应该严加盘查,早点把小槿揪出来。”

温重山嗓音沙哑,“那位西梁王本事可不小,手底下还有个九刹楼,温氏山庄没有必要与他交恶。”

温行云握拳:“可是他窝藏小槿,这件事,父亲就这么算了吗?”

纱帘之后的人久久没有说话,可温行云明显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审视的目光。

“那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温行云一脸平静:“要么逐出山庄,要么,就地处死。”

“咳咳咳!”

温重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温行云担忧地换他,似乎想上前,却又被他制止。

久咳之后,温重山似乎也疲惫了下来,声音也缓和了几分。

“罢了,温氏避世已久,实在没有必要因为扶离而再次卷入纷争。”

他是西梁新王,若是死在温氏的地盘上,西梁势必会追究到底。

温行云低下头,“全凭父亲做主。”

温重山似乎是笑了一声,“你一贯稳重,怎么碰到你弟弟的事,就这么容易出纰漏?”

温行云愧疚道:“小槿顽劣,是我没有教好。”

“日后他就留在忘忧居了,他的事,你不必插手了。”

温行云的拳头紧了紧,最后还是乖顺地道一声是。

转身欲出去时,温重山又忽然问:“今夜水天幽谷是怎么回事?”

他脚步一顿,“许是又跟之前一样,是哪来的江湖人士前来求药,却不小心擅闯了幽谷禁地。”

温重山也没有追问,只道:“这些事我会处理,你专心准备后日的婚宴吧。”

温行云从屋内退了出来,望着天边西垂的月,沉重的呼吸,消散在冷寂的风中。

破晓晨光吞没了漆黑的夜,山中淡薄的雾气也逐渐被烈日融化。

温行云一夜未睡,索性待在了冰室里为谢玉琅施针,直到手下来报,扶姜他们已经回来了,他才揉了揉疲惫的眼上前迎接。

瞧见他们一群人虽然狼狈但也全须全尾,温行云冷淡的眉眼稍稍柔化了一些,唇角勾起了温润的笑。

“我就知道,殿下出马,一定没问题的。”

冷艳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扶姜让魏玄他们先回去休息,自己则与温行云一道进了冰室。

谢玉琅还维持着她离开时的模样,气息微弱得宛如一具尸体。

“昨夜殿下发生了何事?怎么会……”

温行云的话尚未说完,前方的扶姜忽然转身,一拳狠狠砸向他的胸口。

温行云防备不及,硬生生挨了这一招,狼狈地向后倒去,剧烈的疼痛令他的脸色瞬间惨白,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他猛地抬头,眼神狠戾如刀,嘴角溢出了鲜血,咬牙切齿怒骂:“扶姜,你发什么疯?”

扶姜目光阴鸷,唇角勾起了冰冷的笑。

“把温槿关在藏书阁,借他的口告诉我,想救谢玉琅只能去秘阁。看似好心让鹿七给我们带路,实则却是故意把我们往死路上引。”

温行云面色大骇,“你……”

“我怎么知道是吗?”她揉了揉发疼的手腕,阴冷的笑声夹杂着力气,“温行云,你以为你的手段有多高明?想借我们的手除掉你爹的死侍,还真是好算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