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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蒙没再继续闹她,而是让厨房把早饭送过来。

姜清言看马蒙还是正事第一,松了口气,瞪了他一眼,开始整理自己的着装。

“今天回门,你穿官服去不太合适吧……”

马蒙平时对穿着不怎么上心,被提醒了才反应过来。

他本来是打算回门结束以后顺便去公廨一趟,把该处理的人处理了,一直拖拖拉拉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要不是他最近大婚心情好……那几个人连这几日都活不过。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征询她的意见:“娘子说的是,那你觉得我穿什么合适?”

清言仔细端详他,其实她家马参军生的俊,穿什么都好看,但是其他的体现不出他的个人特色,好看是好看的,但总觉得跟马蒙平日的形象相去甚远……

她系上中衣下床,绕着他转了一圈,傲娇道:“算了,先帮我挑挑衣服,然后再挑你的,看看哪一件和我最相配……”

以后两人出门就是实打实的正式夫妻了,确实是该好好挑几套相称的衣服……

马蒙不由得心驰神往,看她转身去衣橱,随手从背后拥住她。

姜清言只穿着中衣,还以为他又抽风了,一时囧囧有神,赶紧去扯他的手臂:“干嘛啦,刚刚还答应人家不乱来的……”

马蒙低头,下巴搁在她脑袋上,嗅到她发间的幽香,桀骜的五官柔和了下来:“谁乱来了?我抱自己的媳妇儿天经地义……”

姜清言无语道:“说了要挑衣服呢……今天回门可不能误了时辰!”

“寒州这边又没这个说法,起的晚恰恰说明我们的夫妻情分如胶似漆……兄长和姐姐当高兴才是……”

姜清言说不过他的歪理,只能软语相求:“我都好几天没出门啦,总得作为马参军的夫人去寒州转转吧……”

马蒙这才作罢,看她穿的单薄,随手把她横抱起来走到衣橱边:“清言这话我爱听,来……挑吧,我给你挡着风……”

姜清言骄横地瞅了他一眼,只能就着这个“宠溺”的姿势挑起衣服来。

衣橱里基本上都是她的衣裙,马蒙自己的便装很少,他平时本就久居公廨,穿便服的时间不多,这些还是大婚前她给他挑的布料做的衣服。

反正夫君宠爱,姜清言平日稳重大气,此刻也有些恃宠生娇,一手攀着他的肩膀,一手指向衣橱:“低一点,我要拿衣裙出来呢……”

马蒙被个小姑娘驱使,却甘之如饴,立刻放低姿态好让她方便拿到衣服。

姜清言平时钟爱淡色系,本来想拿那条月牙白的襦裙,但联想到今天是回门,合该穿些色彩明丽的才好,且马蒙并不适合月白这种公子色系。

因此她看来看去,选了条略深的粉蓝色留仙裙,质地是软软的丝绸,低调的奢华。

粉色偏玫,娇俏中透着端庄,让人眼前一亮,蓝色偏暗,加上丝绸的贵气稳重,不经意间中和了那股活泼的小女儿情态,整体雅致又灵动。

马蒙不懂这些女子的衣着妆容之物,但他觉得这条裙子就是好看,穿在他娘子身上那就更好看了,与有荣焉……

他抱着她走到榻边:“换吧……”

姜清言红着脸白了他一眼:“看什么看?”

马蒙也不恼,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沉声道:“娘子,你知不知道……眼睛大的人即使翻人白眼,都像在暗送秋波……”

姜清言立刻闭上眼,嘴巴都要撅到天上去。

“马参军的眼睛也不小,难道你冲着犯人瞪眼睛的时候,也曾经被人当做是脉脉含情?”

马蒙笑了下:“好啦,不闹你了,快换吧,吃过饭我们就去……”

清言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门口:“那你去给我送进来,不要别人送的,人家只吃马参军亲手端来的饭菜……”

马蒙:“……”

虽然明知她是故意把他支出去,但他一点都不想拒绝,只好认命去拿饭菜进来。

姜清言火速换了衣裙,长发还没挽起来,马蒙就进来了。

“马参军果然是做什么都跟打仗一样,急脾气……”

马蒙浑不在意:“这不是怕饿着娘子?娘子竟不识好人心……”

清言侧过脸瞅了他一眼,没有拆穿他,反而招手让他过来:“夫君觉得我今日配什么簪子好看?”

马蒙走过来在她的妆奁匣子里瞧了瞧,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在他看来无甚差别,一时有些头大。

“娘子貌美如花,自然佩戴什么都好看……”

“哼……这世间竟还有事能难倒英明神武的马参军?”

马蒙不服气了,伸手在匣子里拿出两三根簪子在她发髻边比了比,坚定地选出其中一根:“就这个吧,这个最好看……”

姜清言定睛一看,那么多支里面,他居然硬是相中了最老气的那一支,真是实力劝退……看来以后马参军的便服她真的要多多上心了。

她从马蒙手里抽出簪子,微微向后倚靠在他腰间,从背后拉起他的手放在左脸边,蹭了蹭他的掌心。

“还是我自己挑吧,夫君的衣服我也挑好了,你看看满不满意……”

马蒙对她这样的依赖之态毫无抵抗之力,看也没看那衣服,站的越发挺直,好让她靠的舒服些。

“你挑的,我都合心意……”

姜清言觉得此刻的场景温馨极了,也不想打破,默默绾好发髻,如今嫁人了,她也可以盘发了。

盘发插簪,衣裙没有大红,她便挑了支牡丹红的细簪,并不张扬,却又让人无法忽视那一抹喜庆之色。

马蒙不着急换衣服,见她梳洗换装完毕,便牵着她到饭桌旁坐下。

两人相视而笑,一顿饭吃的情意绵绵,只希望美好的日子永远这样继续下去。

吃过饭她便招呼马蒙换衣服,马蒙这才注意到她给他挑的是一件墨蓝色衣服,跟官服的藏蓝不一样,颜色更深沉一些。

他的五官桀骜锋利,太文绉绉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总是凸显不出他的优势,这种深色的衣服又稳重又刚正,衬得他整个人如同开锋的宝剑,锐不可挡,男子气概扑面而来。

而且这墨蓝色也是软软的丝绸,中和了他不经意间外露的杀气,多了几分贵气沉稳,裁剪简单,却细节满满,袖口和领口的暗金色纹路衬得他通身气质干练又内敛。

身怀必杀技,心存菩提意。

马蒙一向不喜欢文人墨客的雅,他这个人很糙,更偏向于干净利落的豪气,这件衣服即使捉贼都丝毫不会有拖累,完全不影响他出刀的速度。

马参军相当满意,果然家有仙妻万事足啊……

以后再也不发愁便服穿什么了,他家娘子和他,审美是惊人的一致啊……

马蒙抬手:“你帮我穿……”

姜清言只好认命地伺候自己夫君的“衣食住行”。

先帮他松开蹀躞带,又褪下官服,然后把自己选好的衣服拿过来,马蒙站着看她像小蜜蜂一样绕着他忙活,为他宽衣解带,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人生几何”的恍然之感。

终于把一切收拾妥当,马蒙和姜清言正式准备出门,十指相扣,并肩而行。

…………

姜清明一早就起来等着了,姜清羽更是激动不已,有生之年,总算看到妹妹有个好归宿了。

他们这做兄姐的,无法选择自己的人生,还好小妹勇敢踏出了这一步,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他们再也没有遗憾了……

姜清明看了看她,安慰道:“清言如今生活美满,我们当为她高兴才是……”

姜清羽喜极而泣,拿帕子轻轻拭泪:“阿兄放心,我晓得……我是太开心了……”

姜清明沉声道:“那位马参军仪表堂堂,一身正气,且年纪轻轻就官居七品,清言跟着他……必不会再吃苦的……”

姜清羽点点头,听外面突然热闹起来,应该是小妹和妹夫来了,忙用软帕子按了几下眼角,笑盈盈地起身迎接他们。

大喜的日子,虽然这是喜悦的泪水,但也要收起来,这样小妹才好放心他们归家。

秦老一直关注着马蒙的动向,这几日马蒙这小子完全不出门,新婚也不好这样黏糊啊,他得好好给他诊诊脉,争取让他们早日抱上娃。

他年纪大了,就想在有生之年早日看到马蒙的小娃娃……

姜清羽亲自过去开了门,门口的马蒙二人已经跟秦老“顺利会师”,她愣了一下,忙迎他们进门。

“秦老也来了,马参军……清言,快请进……”

姜清言立刻松开挽着马蒙的手,过去搭住姐姐:“阿姐……”

马蒙进门便跟二人躬身行礼:“兄长,阿姐……”

他并不是个擅长寒暄的人,说完有些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瞟了一眼清言。

姜清羽看这位马参军时时刻刻都关注自己妹妹,有些好笑,又替清言高兴,忙打圆场道:“马参军不用多礼,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以后既然是一家人了,阿姐不用客气,叫我马蒙就行……”

姜清羽应下,她这位妹夫武将出身,实在是气势惊人,她还有些不习惯。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对姜清言呵护备至……

姜清明点点头,上前拍了拍马蒙的肩膀:“也临近中午了,喝一杯……”

马蒙刚要应下,姜清言有些紧张地过来婉拒道:“阿兄,夫君他不胜酒力,酒这种东西还是要少喝些……咱们吃饭吧,吃饭最重要……”

开玩笑,她自己的哥哥她知道,这么多年多年打理家里的产业,常年在生意场上打交道,还要跟官员搞好关系,酒量号称“千杯不醉”,马蒙怎么可能是哥哥的对手?到时候再把马蒙喝倒了,晚上还要照顾他,受罪的不还是自己吗?

秦老在旁边又欣慰又不甘,马蒙这小子在找媳妇儿上的眼光还不错,瞧这姑娘在娘家人面前……啧啧,把他护的滴水不漏的……

马蒙看她如此维护自己,心里有些飘飘然,一心想在她的家人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兄长有命,马蒙怎好拒绝?自当陪兄长小酌……”

姜清言只想扶额,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他要面对的是什么嘛,这都敢应承……

姜清明忍俊不禁,安慰自家小妹道:“清言放心,我不会为难你夫君的……”

自家乖巧的小妹竟然被大灰狼叼走了,明明小时候天天都粘着他叫哥哥的……现在都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姜清明可算是知道什么叫“女大不中留”了……

几人说笑了一番,宾主尽欢。

之前马蒙派人去接他们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这位未来妹夫对自家小妹是极其上心的,在能力范围内能做到的都做了。

来了寒州才知道妹妹竟然还不知情,一个男子能在妻子没提要求的前提下想到给她这种惊喜……

对他家小妹这般用心的男子,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几天接触下来,加上在寒州听到的关于马蒙这个人的评价,确实是个铁面无私的正直好官,姜清明和姜清羽实在别无所求了,只希望他们能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就好。

马蒙跟他们接触的这几次,也知道姜家兄妹皆是正派人,且很疼姜清言,他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也是慢慢学着怎么跟妻子的家人相处。

双方都极为满意。

姜清明特意收敛了平时敬酒的习惯,看清言一直转来转去的眼神就知道小丫头在想啥,这两人互相都把对方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他这做大哥的,也不好难为自己的妹夫,毕竟自己妹妹虎视眈眈地一直盯着呢……

一顿饭下来,马蒙跟姜清明竟聊的很投契,约好以后常来寒州,或者等他休沐时,一定带清言回宛州。

姜清明来寒州便听说了太阴会的事情,知道马蒙这个工作性质是一定要跟这种叛匪组织正面对上的,但还是叮嘱他行事之前要谨慎小心,不可蛮干。

马蒙对这位大舅子的才学也心服口服,他若是官场人员,大概也能做到人中龙凤……

马蒙谦逊地表示自己记下了,男人之间的默契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能心领神会了。

他以前确实莽撞,但以后一定不会,因为他有了牵挂,有了软肋,也有了更加坚定的守护家国的信念。

…………

吃过饭,姜清明二人正式辞行,他们已经在寒州耽误了太多天,尤其是姜清明,家里的产业不少,他之前大多交给了自己的心腹,如今也该回去主持大局了……

姜清言红着眼眶,想哭又怕兄长和姐姐担心。

姜清明看了马蒙一眼,拱手行礼道:“马参军,我家妹妹就托付与你了……她自小娇生惯养,平日若有不是,你可来信跟我们说,我们会亲自来说她……”

马蒙郑重其事地行礼应下。

看来姜家大少爷这是真偏帮自家妹妹,连说都不愿意别人说她,还要写信告知他亲自来说,应该是亲自来撑腰吧……

秦老捋着胡须,心里对姜家兄妹的良苦用心更为感慨。

姜清言还跟她姐依依不舍呢,突然听到哥哥的话,不依地跺了跺脚:“哥哥,我哪里娇气啦?”

姜清明笑了笑,在马背上摸了下她的头,转身驾马而去。

姜清羽在自家的轿子里掀起轿帘看看姜清言,忍不住又叮嘱了她一句:“清言,以后要和马蒙好好过日子,万不可任性了……”

姜清言贴了贴姐姐,看着兄姐远去的身影,泪水涟涟。

马蒙揽过她细弱的双肩,向着二人离去的方向行了大礼。

…………

自从马蒙之前剿灭了太阴会最重要的据点,寒州城消停了很长时间。??

眨眼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年,马蒙现在有妻万事足,也不那么狂热地痴迷公务了,一下值就回府,不少下属慢慢习惯了这样平静祥和的日子。

某天,突然听闻太阴会又开始招募会众,响应者还不少。

马蒙有些纳闷儿,跟姜清言说起这件事还有些不解:“太阴会就算死灰复燃,可是新天子颁布了限铁令,他们从哪儿打造兵器?更不用说他们没兵没马,是怎么吸引到普通会众相信他们能起事的?”

一边说一边给清言夹了块火候刚刚好的肘子肉。

姜清言也觉得这件事听起来怪怪的,不由得发散思维开始想:“是不是他们有了别的依仗?普通人若是看不到成事的希望,谁敢冒着砍头的风险跟着他们谋反?”

这话马蒙听进去了。

会是什么别的依仗呢?

刚用过饭,马蒙准备去公廨,却有下人来报:“参军,廖刺史请您去一趟,不用去公廨了……”

马蒙寻思肯定又是舌舍利的事情,最近太阴会的势力有些猖獗,按照廖刺史一贯的脾性,肯定会第一个担心慧岸寺里舍利的安全。

舌舍利是寒州至宝,干系确实不小,他对这个没什么意见,但又被太阴会的事情搅得心思烦躁,转身跟姜清言说了一声便出了门。

他很快到了刺史府,不出所料,果然是让他跟着去慧岸寺一趟,他领命跟着廖刺史而去。

慧岸寺的和尚很熟悉寒州的大小官员,见他和廖刺史同来,立刻迎他们去后院禅房。

廖信这次一礼佛便待了一个时辰,马蒙只好垂手站立在禅房一侧的角落里。

无量大师接到通禀,赶来跟廖刺史寒暄,马蒙对这里的和尚不是太熟悉,他平日只派兵守着慧岸寺,个人很少过来。

见廖刺史跟大师行礼,马蒙微微躬身,然后迅速垂眸,默默听着廖刺史和无量大师话里的机锋。

听到廖刺史说寒州今日形势严峻,他这位司法参军都快忙不过来了,无量大师这才注意到角落里无声无息的马参军,这气势……确实不容小觑啊……

无量大师跟他点点头,马蒙礼貌性地拱手还礼。

廖刺史还是太着急了些,铺垫了几圈话题,就开始往舍利上引话,无量大师明白了刺史的言下之意,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转身拂袖而去。

廖刺史脸上挂不住,跟着出了禅房,马蒙也迈步出门,见廖刺史对着无量大师威胁恐吓,他是真无语,再看到周围人都偷偷关注这边,他的心情更糟糕了。

但这种事情马蒙也不好说什么,廖刺史发了一通脾气,带着他气冲冲地离开。

马蒙习武多年,走在路上也习惯了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对别人的目光极为敏感,一眼便注意到人群中一个高大男子眼神不善地盯着他们。

马蒙冷冷地回看过去,这人目光不躲不闪,气势迫人又极为陌生,他做参军多年,寒州城数得上名号的高手都有所耳闻,却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人物,竟还如此犀利地挑衅于他……

应该是外乡人……

只是不知道来寒州所为何事,还在太阴会最猖獗的节骨眼上过来,莫非二者之间有渊源?

卢凌风刚刚在人群中围观了廖刺史破防的全过程,本来还想拜访寒州刺史的心瞬间熄了。

这廖刺史看着不怎么靠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