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厨房,不像是来做饭的,倒像是来炸厨房的。
所幸厨房够大,这才能让这六个人施展开来。
只是个人有个人的口味,除却不会做饭的玉玄子,余下几个人各自为政:
白子画帮着微生磬处理食材,微生磬则在手把手教吕素问和云萱熬汤;
左星然利落地挽了袖子尝试着做春饼,这么多年还是忘不掉母亲做的春饼,当初微生磬带来的春饼配方他已经熟络了做法,长久的练习之下已经能够做出母亲当初的味道了。
事实证明做菜确实是需要天赋的,微生磬在做菜方面虽然没什么建树,但熬汤方面堪称一绝,明明很简单的食材熬出来的汤就是带着一股别样的鲜甜。
连带着醉心于春饼事业的左星然和无所事事的玉玄子也被吸引,接了微生磬递过来的小碗。
“很鲜,”玉玄子中肯地评价道,没有太多调料的破坏,是食材最原始的味道。
左星然拿了调羹舀了几匙,即便打从心底认为自己母亲的厨艺最好,这是也要忍不住夸赞微生磬在熬汤上确实天赋异禀,汤熬的确实非常好喝。
吕素问又惊又喜,没想到微生磬那堪称随便的步骤居然可以做出这么好喝的汤来,选的是硬藕却也能熬出好汤来。
“还好啦,要是想汤更鲜甜就丢两朵新鲜的萱草花下去,”微生磬毫无负担地就将自己熬汤的秘诀分享了出去。
本来是觉得田埂上的野花开的漂亮便摘了两朵丢到汤里,谁知道意外造就了一盅好汤,后来查阅了有关书籍后才知道这是萱草花。
“师父不要炖我,”云萱闻言便俏皮地取同字来开了个玩笑,一时屋内众人忍俊不禁。
“哪里舍得?”微生磬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当初也没注意这个,就是觉得“萱”字意头好,再兼之草木‘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特性、最深的一重就是希望你‘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这才起的名字。”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玉玄子低声重复了一遍,似是心有所感,随后暗自点点头。
“多谢师父为徒儿解惑,”云萱盈盈行了一礼,眉梢间都是喜悦,论谁被这么珍而重之地放在心上自然是欢喜的。
“这么多小心思,”吕素问低声与微生磬咬耳朵,二人姿态亲密,画面意外的美好。
微生磬笑而不言,起名字自然是要慎重的,名字是最短的咒,更是一生的羁绊,自然要慎而重之了。
白子画看着她那张笑语盈盈的脸舒心不已,如果可以他情愿微生磬一辈子都笑,那些风霜都交由他一个人解决。
可惜微生磬不是温室里的娇花,既不需要别人可怜也不需要别人庇护,自己会去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几个人的日子也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平日里除却履行职责外就是自娱自乐,若是实在觉得无聊还可以闭关,只不过闭关前还得留下化身履行神职,否则渎职是会受到严厉惩罚的。
这日,微生磬踏着晚霞独自在神界那条长满栀子花的小径上散步,深红色的霞光给她围上了一条披帛,那张有些凌厉的脸也在这霞光中显得格外柔婉。
听左星然说这条小径上的栀子花都是白子画种的,她那时还纳罕:白子画居然还会种除了草药以外的植物。
但事实就是这神界大部分花木都是白子画种的,小到她庭前的一棵含笑,大到这片布满了栀子花的小径,连她那时也忍不住暗地里笑白子画是绿化大师。
至于现在,她已经恢复了所有的记忆,看着这片栀子花百五味杂陈,不知说些什么好。
本来以为她的记忆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但事实就是熬过了缓慢期,她的记忆就像是大爆发一样以最快速度恢复着。
今日她刚将所有的记忆融合完毕,也彻底认同了自己的身份,对于白子画那些痴心一片的行为自然是感动的,但一想到二人之间的关系又有些不是滋味。
道德与情感拉扯着她,她一时烦闷便出来散步了,谁知走着走着就到了这片小径中。
只见这片栀子花开得正盛,翠绿的叶子间点缀着数不清的白色花朵,花形舒展,像绽开的舞裙,正如一名仙子傲然立在枝头,暗自散发着甜香。
微生磬的心情被这片栀子花的香气给抚平了,一时起了小孩子心思,促狭地往栀子花茂密的地方钻。
越往深处走那栀子花开的越多,密密麻麻地数也数不清,只是花朵清芬,就算开得再多也不觉得浓烈,反而愈发觉得甜馥可喜。
微生磬的衣裙上不免沾染上了花香,发丝被勾乱了也浑然不觉,只是兴致勃勃地往深处钻,像是小时候同伙伴玩捉迷藏,兀自往深处躲,等着伙伴们来找。
花叶开得密,她今日一身丁香色裙子也被淹没在这片白绿间,任谁也寻不到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可微生磬浑然不觉,只是一心一意地往花朵深处钻。
谁知她在快走到尽头的时候猛然见到了一道黑色的人影,身形颀长,站在树影下看不清人。
叶隙间偶然筛下几缕清浅的月光来,为那人平添了几分神秘之感。
微生磬也不知怎么的,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往前走去,直到快走到树下才发觉对方的身份。
这树是一棵影树,传说站在那树荫下连神仙也找不着,现在看来此言非虚。
只见那树下站着一个人,一身白袍委地,长发如瀑倾泻而下,清冷的月光也堪堪能照出他三分神采来,一双眼睛清冷如冰,看向她的时候却情不自禁地带上了悦然之色。
微生磬慢吞吞地往他身边走去,脚步轻而缓,像是怕吓到他,行动间又带来一阵香风,活像栀子花成了精,前来蛊惑这个清冷若仙的人。
树下的人不语,只是站在原地等着微生磬过来,夜风带起衣袂,像是水边荡开的涟漪。
微生磬慢慢地走到了人跟前,手上一块极薄的纱便兜头往蒙住了那人,发丝乱了,只有一双眼眸温柔地注视着她。
微生磬蒙着他的头,像是蒙着自己小时候最心爱的娃娃,只任她一个人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