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仙狠狠瞪了小环一眼。
小环极力憋住笑，见王掌柜带着关切之色看过来，她费了好大劲儿才让语气听起来正常些，说道：“啊！王掌柜，我、我没事，是，呵呵，是喝水呛到了，呵呵，呛到的……”
东海流波山，位于入海七千里之处，是世间极东之境，再往前便是茫茫无垠的大海。
此地极为偏僻，原本荒无人烟。然而在张小凡等人进入空桑山数日后，魔教之人突然从各地涌现，短短数日内便有数十个修真门派被魔教覆灭，消息传开，天下皆惊。
魔教在沉寂八百年后再度崛起，声威浩大。
正道之中，以青云门、天音寺、焚香谷为首的各大派紧急商议对策。
就在此时，焚香谷传来消息，称魔教大批人马将在东海流波山这一荒僻之地聚集，不知有何图谋。
正所谓道义在肩，正邪不两立，正道中人听闻后义愤填膺。很快，便以三大门派为主力，派遣门下精英弟子，并由修行高深的长老率领，浩浩荡荡地朝着东海流波山进发。
一路上，还有许多其他正派人士陆续加入，众人皆怀着扫清魔教、造福天下苍生的决心。
张小凡在途中特意打听，大致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热血沸腾，前往东海的信念愈发坚定。
只是这极东之地，路途极为遥远。
魔教选择此处，或许是因为中原虽富饶，却是三大门派根基深厚之地，故而宁愿远避到这荒僻海岛。
却没想到如今正道繁荣昌盛，而且在诸位正道人士心中，“义”字当先，即便路途遥远，依然义无反顾地赶来，欲将魔教除之而后快！
这一路，张小凡心急如焚，全力赶路，除了休息之外，便驾驭着烧火棍在空中飞行。
大约过了两日多，出了海，起初还时常能看到一些小海岛，又飞行了十日，距离渐远，便只剩碧海蓝天，晴空万里。
他常常日夜不停地飞行，大海清澈湛蓝，若不是海面波光粼粼，几乎如同晶莹剔透的美丽宝石在脚下，只是周围却不见一点岛屿的踪迹。
此时的张小凡悬于半空，一脸茫然，海风拂面，凉意沁人，可他内心却焦灼万分。
时至今日，他已在东海之上飞行了十日，此次更是连续一日两夜未寻得海岛停歇，竟在这无垠大海中迷失了方向。
不过这些日子风餐露宿，虽未收获其他，御空飞行的能力却大有长进，不再似从前那般胆战心惊。
此刻，他抬头仰望天空，又垂首凝视脚下湛蓝的大海，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正愁苦无计之时，张小凡忽闻一声清脆鸟鸣自前方传来，抬眼望去，只见一只洁白的海鸥振翅翱翔于大海之上。
张小凡心中一动，初出海时，这类海鸟倒是常见，只是飞得远了，海鸟体力难支，便再难遇见。
没想到在这大海深处，竟还能看到海鸟，想必附近定有岛屿。
念及此处，张小凡顿时兴奋不已，毫不犹豫地朝着海鸥的方向飞去。
茫茫大海，浩瀚无边，远方地平线处，海天一色，仿若画卷。
御空飞行于这天地之间，刹那间竟生出超凡脱俗之感，心旷神怡，仿佛自身已与天地融为一体。
又飞行了约小半个时辰，前方果然出现一座小岛。
俯瞰而下，整座小岛郁郁葱葱，植被繁茂，周边靠近岛屿的海水清澈湛蓝，宛如晶莹剔透的蓝玉。
张小凡长时间飞行，身体疲惫，当下便驾驭着烧火棍降落岛上稍作歇息。
双脚刚踏上陆地，张小凡便环顾四周，发觉地面所见景色与空中截然不同，且更为清晰。
清澈的海水一波波地冲刷着洁白的沙滩，近海处，大多生长着一种中土所无的树木，树干挺拔，无有旁枝，直插云霄，仅在树顶分出大片枝叶，其下正结着如孩童脑袋般大小的果实。
再往岛内深处，除了这些高大乔木，低矮的灌木也渐趋茂密。
树林密布，不见路径，看样子此处怕是千百年来都无人涉足。
头顶，海鸥在海岛上空盘旋鸣叫，清新的海风自海平面徐徐吹来，凉爽宜人。
张小凡深吸一口气，身处这荒僻孤寂之所，一股倦意悄然袭来。他打量了下四周，并未发现什么异样之处，便寻了块干净之地，和衣躺了下来，不多时便酣然入睡。
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海岛静谧安宁，除了潮汐涌动、海风轻拂，再无其他动静，自然也无人前来打扰。张小凡这一觉直睡到黄昏时分，才悠悠转醒。
他伸了个懒腰，缓缓站起身，踱步来到沙滩上，抬眸眺望，只见这黄昏时的海景，与白日相较，别有一番韵味。
夕阳似血，悬于西边天际的海岸线之上，将大片的云霞与海水染得一片通红。
云霞翻腾变幻，形态各异，千变万化间尽显奇妙。
海风从海面徐徐吹来，张小凡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尽情地深呼吸。
一种舒畅惬意之感盈满全身，在这仿若世外桃源的地方，仿佛整个人的身心都彻底放松了下来。
就在那一刻，他不禁心生遐想，若是能长居在这清净之地，每日有灵儿师姐相伴，一同欣赏这般夕阳美景，那可真是此生无憾了。
一想到田灵儿，张小凡心头涌起一股热意。自下山以来，已然过去一个多月了，从他踏入青云门起，还从未与师姐分开过如此漫长的时间。
如今身处这寂静的小岛，又想到师姐或许就在附近的某座海岛上，张小凡的心中顿时波澜起伏，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他伫立许久，心绪才渐渐平复，忽闻“咕咕”两声，原来是肚子饿了。
张小凡苦笑着摇摇头，自空桑山滴血洞被困后，他似乎格外容易饥饿。
幸好，他身上干粮尚足，只是清水所剩不多。
张小凡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锁定在那高耸入云的乔木果实上。他纵身而起，摘下几个。
不料这果壳坚硬异常，张小凡在石块上连砸十数下才将其砸开，里面流出白色的果汁。
张小凡心中一喜，一口气喝干一个果子，只觉虽略带涩味，却甜美可口，堪称佳品。
就着这天然美味，张小凡饱餐一顿。眼见天色渐黑，便打算明日再继续赶路。
此时天色已晚，海风愈发寒凉。
张小凡微微皱眉，走向树林，却又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留在树林外围，找了个避风处躺了下来。
夜色渐浓，明月从东方升起，满天星斗仿若调皮孩童，逐一现身，在夜空中闪烁。
下午睡了许久，张小凡此刻难以入眠，辗转反侧间，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日在古道茶摊，万人往对他所说的话。
他抽出插在腰间的烧火棍，借着星斗微弱光芒，只见原本黑色的烧火棍散发出幽冷的苍青色光芒，尤其是棍内如血脉般的红色血丝，此刻仿佛有了生命，似有鲜活血液在其中流淌。
这些，便是万人往所说的，我的精血吗？
张小凡在心底默默念叨了一句，一时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五味杂陈。当日在那幽谷里发生的情景，他依旧记得一清二楚，噬血珠从他掌心吸出了大量鲜血……
张小凡的身躯微微颤抖，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将那些过往从脑海中驱散，不愿再去回想。
只是，这件法宝此刻就如此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甚至那股独属于它的清冷之感，还如往常一般，熟悉地在他体内游走，仿佛已然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那一日，尽管他对万人往说了些看似堂皇的话语，可轮到自己时，心里却着实不好受。
毕竟，对于一个从小在名门大派中成长的小小弟子而言，突然要接受自己的法宝竟是魔教邪物，这谈何容易。
想到这儿，他又不禁朝烧火棍望去，看着那越发清晰的血丝，心中暗自思忖：这件法宝，究竟葬送了多少无辜性命啊？这其中的血液，恐怕也裹挟着诸多怨灵吧！
想着想着，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然而，他忽然联想到，如果万人往所言属实，那么青云山通天峰幻月洞府里的那柄“诛仙古剑”，又该作何解释呢？
这世间的正义与邪恶，真的就如同师父、师兄们教导的那样，是自古便存在且永恒不变的吗？
就在这一瞬间，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冒了出来：是谁规定了，正道就一定代表着正义呢？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张小凡猛地跳了起来，没有丝毫犹豫，他闭上眼睛，“劈啪”一声，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大声呵斥道：“混账，该死，你怎敢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