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傍晚,天边被夕阳染成了橙红色,余晖洒在乌孙驿亭上。阿依慕公主带着几分急切,终于在这乌孙驿亭里把晁钊逮住了。
阿依慕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带着笑意,开口说道:“姊兄你最近很忙呀?”
晁钊微微一愣,随即温和地回应:“也不是总很忙!”
容嬷嬷跟在公主身后,脸上闪过一丝不满,瞪大了眼睛,那意思就是:“你小子什么说话的,公主找你,你就是再忙也该知道说不忙!”
阿依慕自然是看不到,但却示意容嬷嬷稍安勿躁,接着兴奋地对晁钊说道:“我用三个九宫格分别表示音的‘声’‘韵’和‘调’。”
晁钊一听是这个,立刻来了精神,认真倾听起来。他心想,当初自己只考虑了两个方面,公主竟然想到加上 “调”,这样一来,识别肯定更加准确快速。
正想着,只听公主继续说道:“但是我发现,在这里面扎孔的不同组合非常多,我不知道怎样取舍,取点数少的识别方便,但是会出现一种情况。”
晁钊瞬间来了兴致,专注地看着公主,追问道:“怎么呢?”
公主微微皱起眉头,露出思索的神情:“如果我取第一排的三个点表示一个意思,但是如果取第二排三个点或第三排的三个点,我们‘读’过去好像是没有区别的。”
晁钊闻言,仔细思考起来,确实有这种情况,如果是并列两个点,那会重合六个组合。他沉思片刻后说道:“如果…… 我们给格子加上边,压个凹痕或拱一个脊,就能大概确定针孔的位置。”
公主认真听着,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可没过一会儿,她又发现了问题,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但是针孔的距离每个人写得不一样,有些人写第一行的位置,就是别人写第二行的…… 总不能让每个人扎的距离都一样?”
晁钊沉默了,脑海里开始飞速运转。他心里明白,规定每个孔之间的距离一定是可以做到的,但好像没必要这么严格,只要在一定范围里就可以,这样 “书写” 的人也会更方便。
晁钊在一番思索权衡后,终于字斟句酌地开口:“那天母后说九宫变化太多,我这些天也一直在想,加上你刚才给我的启示,我好像有了一个新的方案。”
公主一听,兴致一下子就上来了,身体微微前倾,专注地聆听着。
晁钊条理清晰地说道:“咱们一个人分左右两侧,两个肩膀、两个手和两个膝盖,一样的,只要两排三行六个位置,加上没扎的空白,共有六十四种变化,去掉你刚才所说的重合,可以有…… 三十一种。加上什么都没有也算一种变化,那恰好可以表示三十二‘声’,在第二方里可以表示出三十个‘韵’,至于‘调’,就四五个好办了。”
晁钊的这个方案让阿依慕眼前一亮,她意识到这可能是完善盲文的一个好方法。
未了,阿依慕轻轻叹了口气,略带自嘲地说:“我可笨死了。”
晁钊连忙摆了摆手,认真地说道:“公主陛下可一点不笨。千沙大人非常羡慕你一下子就能分辨出能一下子知道对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阿依慕听了,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女孩子聊天天生是懂进攻的,不能让人聊自己,她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你有没想阿姊?”
这怎么回答,晁钊心里略感纠结,犹豫了一下说道:“没有吧。”
公主嘻嘻一笑,自信地说道:“你没有说真话。” 接着又开始八卦,问阿姊的过往:“你和姐姐怎么认识的?”
晁钊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缓缓说道:“嗯…… 当时地震,她在哭。”
公主追问道:“后来呢?”
晁钊笑了笑:“后来就认识了呀。”
公主歪着头,继续问:“你有没欺负阿姊?”
一句简单的话,瞬间激起晁钊心里的波涛,过往种种自己把阿蒂娅气的活蹦乱跳的情景一一浮现。但这…… 不是欺负吧?他有些结巴地说:“有…… 没有吧。”
公主当然看不见晁钊沉湎的神情,只是自信满满地说:“你在说假话哦…… 而且你很喜欢欺负阿姊!”
晁钊尴尬得满脸通红,连忙反驳:“你…… 胡说!”
公主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你刚才一瞬是心跳加快,是紧张,然后继续加快。所以我知道这要嘛对你说很重要的事,要嘛就是你在说假话!”
晁钊有些惊讶:“你…… 这样的秘密都告诉我呀?”
公主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当一个人用力的时候,我能听到他骨头和肌肉发出的声音呢。比如你现在脖子在伸长。”
吓的晁钊一下子缩起因为惊奇伸长的脖子,简直不可理喻,紧张地说道:“你这些秘密,一定不要告诉别人。”
阿依慕的脸上闪过一丝委屈:“我又没人可以告诉。小时候我听到那些奇怪的声音,我就跟娘亲说,可是娘亲说我疑神疑鬼,我就不再提起。父王总是忙得很,没空听我说这些。哈,我不是说你游手好闲没事干哦。” 这个晁钊倒是能理解,父王忙没空听,自己现在听着,不就是不忙?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两人心理距离倒不知不觉距离拉近。
晁钊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你这个本领,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他们会很紧张,因为他们就好像在大庭广众下赤裸的样子。”
阿依慕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晁钊这才反应过来这话有语病,自己是实话实说,但没料到对方是个妙龄少女,顿时更加尴尬。
阿依慕像是察觉到了晁钊的窘迫,故意调侃道:“姊兄更紧张了,除了心跳加快,呼吸也加快,嗯,现在还变得不规则了。”
晁钊一个头两个大,他心里清楚,阿蒂娅是知道防着人,却抑制不住心底的大义和热心。而这妹妹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对什么都没有防备之心。这么冷静客观的描述,估计是遗传她那技术型老爹的。他只好岔开话题:“总而言之,自己的秘密不要轻易暴露哦,这可能会成为对方……”
阿依慕不以为然,依旧调皮地笑着。
晁钊耐心地解释:“有些人不一定你要伤害他才对付你,只要他觉得可能被你知道秘密,或你阻碍了他干坏事,他就会伤害你的。”
公主恍然大悟:“哦!你在紧张,冒汗了!咯咯咯……”
“公主,有点迟了,月亮上来老高了。” 公主即使再开心,容嬷嬷不得不提醒,宫廷作息时间是极严格的,说那个什么扎针耗太多时间了,还伤脑筋,这样说让公主无忧无虑开心多好,不过时间过太快了。
“好,今天先回去啦。下次有问题再来找你!” 临出门,公主又补上一句:“你有什么难题呢,也可以来请教我啦。”
“一定!一定!” 晁钊虚与委蛇,看着月上中天。
月光洒在大地上,真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