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我打了一个电话给夏旭辉,说请假之事,他还是要先打电话给花局长。
夏旭辉说:“对对,我等会向她汇报。”
到了下周星期一,我早早地去了局里,赶在开会之前,把夏旭辉的诊断证明交给花局长。
上了二楼,见花局长办公室的门开着,我直接走了进去。
坐下后,我把周六陪夏旭辉看病的事,向她汇报了一遍。
然后把医生开具的证明交给了她。
花枝芳很不高兴,说道:“书记要来了,他就要请假。迟几天不行吗?”
我笑道:“当时也不知道这个治疗过程要是连续的。不然,就开了会再去住院啰。”
她不耐烦地说:“那没办法,如期开会吧。”
上午九点,党组会议召开。
花局长强调:谭书记是一次例行走访,到每个单位都要坐一坐,看一看。那么就统一思想,由她为主汇报。其他同志,书记不问,就不要主动发言。
就算书记向你们提问,也要尽量精短,不要自我发挥,不要想表现自己,不要出风头。我们一定要干净利落,不要耽误书记的宝贵时间。
她这番讲话其实就是向大家打招呼,就是她汇报就行。
说完,她扫视了一遍众人,问道:
“你们还有什么意见?”
我说:“我已交待办公室,通知食堂做好准备。以备他们在这里吃饭。”
花局长很不高兴,反问我:“他在哪一家市直单位吃过饭?”
“目前没有,以防万一。因为我管后勤这一块,必须有所准备。”
弄得她下不了台,便说:“那就也做好准备吧。”
会议很短,不到十分钟就散会。
回到办公室,我无所事事。
宋志写的材料,我已看过,签了字,叫他送给花局长去审阅。
接待工作,包括食堂要作准备,这一块,我已交待办公室主任李远山去操办。
剩下的,就只有一件事——萧书记那儿,不知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正想着,张文杰打我的手机。
我把门关上才接电话。
他问:“一个人?”
“对。一个人。”
他说:“有人告状我们局里的曾云溪局长违规进人。”
我知道,关键时刻,萧书记开始反击了。便问:
“到底违规了吗?”
“也说不清楚,曾局长可能没打招呼,但郭守群一直是工人身份,一下就转为教师,一下就调到局里。这件事本来就有问题。认真查起来,总有些问题吧。”
我提醒道:“你也不分管人事,不要参与。”
“我也只是打一个电话给你。绝对不议论,不传播,更不参与,这潭水很深。”
挂了手机,我坐在那儿想:这事目前很复杂,到底走向何方,没法估量。
也许双方会斗个你死我活,也许会偃旗息鼓。这是我不能左右的,担心也没有用。
目前只能观察动静。
中午,我没在局里的食堂吃饭,而是回了机关。
吃过饭后,我就敲开师父的门。
仍然是两人对坐,喝茶。
我发了一支烟给师父,为他点上火,自己陪一支。
两个人都抽着烟,我才把张文杰打我电话的内容说了一遍。
师父点点头,说道:
“我本来想找你晚上谈一谈。既然你来了,就好好跟你聊一聊。
因为我退了,闲云野鹤,上午在老干活动室动棋,听到的版本是萧书记先退了一着。跟谭书记提出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就是自己当初确实做错了,但也不能脱离历史背景,只追究他一个人的责任。十年前,领导写条子,签意见是常事。
要追究,那就把所有的干部档案全查一遍。有多少人违规,是谁签的字,都摆在桌面上来论一论。”
我没想萧书记来这么一手,冲口而出:
“这不是给谭书记出了个难题吗?十年来,真要查的话,那就查不下去啊。”
师父说:“谭书记也没答应,说找兰市长一起商量。”
我问:“那么现在纪委又查教育局的事,是干嘛?”
师父笑道:“纪委书记李守正是萧子良推荐上任的,他与萧是同穿一条裤子。查教育局是虚张声势。目的是让兰清楚。
你想大做文章,人家也准备大做文章,要搞就搞个底朝天,把四水这床烂絮被撕开,把过去的底色全亮出来。”
我说:“这一着高明,这样,兰有所顾忌,谭书记也不想这样做。”
师父说:“谭书记才来,四水就风风雨雨,丑事会越翻越多,他当然要出面压制。萧书记这一着,也算是绝地反击,十分高明。”
我问:“这件事,最后会不了了之?”
师父说:“也不一定,要看兰的态度,如果他坚持要查,也会搞得不堪收拾。”
我沉默了。
师父说:“对这件事,你只能观望,特别是这个关键时期,你不要去萧书记家里。”
“是吗?”
“你没有经过风浪,事情到了这一步,双方都有一班人马,谁去萧家,都有人盯梢。”
“会这样?”
师父冷笑道:“你还嫩了点。一直是在温室长大。在培训中心有张文杰罩着,后来就是给两位领导当秘书。一路顺利。
真正的斗争是对决,可以说是血雨腥风,你死我活。”
我点点头。心想,在乡里,两户人家有意见,如起冲突,你拿菜刀,他握锄头。原想着进了城市,大家会文明一点,想不到同样是刀剑相搏,十分残忍。
师父见我不吱气,安慰道:
“我见得多了,所以说得重一点,也许不会这样吧。但是,不说得严重一点,又生怕你到时候接受不了。所以,这门职业很残酷,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问:“那我要怎么办呢?”
他说:“这也是我想要和你谈的另一个大问题。目前来说,你已成为了单位二把手,是该独立面对一切了。
只要你注意保护好自己,做事三思而行。没有什么辫子供人可抓,犯不着过分担心。你个人的命运,还是要由自己主宰。”
“请您详细教教我。”
师父喝了口茶,说道:
“你要改频道了。”
“改频道?”
“对。萧书记也不可能当一辈子的书记,没有他,你就不能成长了吗?
过去,我建议你缩着翅膀,现在不同了,形势在变,你要把自己的翅膀张大。万一萧书记调走了呢?你不立点人设,别人就会欺负你。
一人捶,众人踩,那将不堪收拾。在现在这个条件下,你要威武点,亮出你的獠牙。这叫世移时易,=变法宜矣。
过去,我叫你谦虚,现在,谦虚解决不了问题。
你刚你就强,清风拂山冈,这对萧书记,对你自己都有好处。”
我们细谈了好久,才散。
回到家里,我一个人坐在屋里,心想,师父看得远。
他说对啊,我不能老倚着萧书记这棵大树。
如果他不当书记,或者调到其他地方去任职。甚至退一万步,萧书记在这个事上受个处分。难道我郝晓东就一蹶不振?
难怪忆兰有优越感,她认为我的成长全是依赖于她家亲戚。
也难怪到了局里这么久,和我亲近的干部并不多。在他们的心里,我就是一个关系户。一直有人罩着的幸运者罢了。
我能做出一点什么成绩,比如医养中心的设立,也是张书记、萧书记的全力支持。
也就是说,我的成功,不是自己有什么本事,全是借助于别人。
师父说得好——世移时易,变法宜矣。
我必须自己成长,自己壮大,顶天立地,独挡风雨。
那下一步要采用什么姿态?
我想,就从星期三开始,只要谭书记动员大家发言,我就一定要发言。
你们以为我只是个关系户,我要向你们证明:
我有胆量,有见识,有魄力,敢说话,不怕事。
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于是,我走到书桌前,构思起我的发言。
就是花局长不要我说话,我也要说。我就一定要说透如何治理卫生系统,发展卫生事业。无所顾忌,亮出我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