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裂变
听见有人问自己,石三转身看去,见是媃儿,笑道:“既然你都能看得清楚,又何必再来考我?”
媃儿道:“难道你不知道吗?自从你修至化境,我已看不透你的心思了。”随后又道:“可是我却能看透灵儿的心思,好生奇怪!说吧,你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又会有几分把握?”
石三收起笑意来,满脸凝重道:“不超过三成!”见媃儿盯着自己,又继续说道:“敌我实力悬殊,白元宗门必然是卧虎苍龙,长老不在未必就没有战力,因此,古族能不能讨到好处还未可知,此乃其一;白楸修为本就不弱,若是再带上万众弟子,虽不至向白崇一那般难以对付,却也不是个软柿子,此其二也;此间只有你我与白灵儿三人,能不能顶住白崇一,又是个未知数,此其三也。有此三个缘由,取胜的概率绝不超过三成。”
媃儿道:“既然如此,又为何把话说得那么满呢?”
石三无奈地笑笑,说道:“若不如此,连一成也未见的有。”
媃儿道:“这是何意?”
石三道:“夫战者,一曰兵马,二曰精神,三曰粮草。三者缺一不可。如今我方兵马、粮草俱不齐备充足,能比的便是精神气质,若连这个也输了,那新党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媃儿微笑着看向石三,问道:“何谓精神?”
石三道:“精神?一曰不畏艰险,敢打善拼;二曰以新党为家,尽心竭力;三曰怀揣梦想,心向往之。此三者乃谓之精神。单论某个人,有此精神者已是少数,若要治下千万人皆有此精神,更是难比登天,或是见山川而心生恐惧,畏葸不前,又或是一切以自己为核心,全无进取之心,毕竟,忧惧、徇私皆是人之本性。”
媃儿笑道:“新党别的不敢说,精神倒是有的。只是,单靠这精神也未必可行。无论是黑刹、白元还是零零散散多如牛毛的大小帮派,最终取胜,比的还是谁的拳头更结实,谁的腰杆更硬气。”
石三笑道:“你的意思是新党与白元对决断无取胜的可能?”
媃儿道:“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随即叹息道:“怎么说呢?我只是觉得并不那么容易!当然,无论你是进是退我都依你,只是……”
石三笑道:“不要这般期期艾艾了,天塌下来自然有我去顶着。”媃儿见石三意气风发,便不再作声,满脸堆笑地看着他。
在白崇一的指派下,白楸率领所部万余名弟子,浩浩荡荡向东面飞去。先是经过三王峪,有弟子道:“此处乃是新党赤羽驻扎之地。”白楸只是瞥了一眼,道:“不要节外生枝!”于是,便迈过三王峪,继续向前挺进。果然,在靠近周毋庸所部时,他们停下了脚步,于不远处扎了营寨,并派出三波弟子上前去查探敌情。
身边弟子道:“这周毋庸或许已突破了化境,当日二长老到此也是吃了些暗亏。”
白楸道:“既然到了,不论有怎样的修为、多少弟子,都不该退缩了。”那弟子默不作声退了回去。少卿,三波弟子陆续回来,虽各有说辞,然却只讲一事,便是周毋庸弟子不过二三百人,皆沉沉睡去,若趁此发动攻击,定能一举全歼。
白楸心里暗忖:“据他所知,新党上下皆是奸诈之辈,这些恐怕都是周毋庸做的样子,使的障眼法罢了。还是要谨慎为上。”于是,便命弟子们原地驻扎,不要暴露了行踪。
周毋庸并没有什么障眼法,只是唱得空城计而已,像白楸这等谨慎性子,绝不会打无把握之仗,因此,才肯铤而走险,用了这样一招。他之所以知道白楸要来,是因为当夜有古族弟子途径此地,向周毋庸禀报道:“我等接了石三师叔的命令,往向阳城集结,也没有说明是要做什么。”周毋庸闻言,便推测着石三的意图,猜着是否有一路白元兵马向东边行进。开始还有些惊慌,方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战退了白榆,再来一个狠角色,如何应付得了呢?白白急了一阵,又忙收敛住心神,仔细盘算白元宗门的各方势力,似乎也仅剩下一个白楸可用了,若是他来,倒不那么可怕。此人有些古板,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做铤而走险之事,因此,略施小计拖住他的步子,等待石三的援军。他坚信石三一定早派出了援军,自己能看透的事,他怎会看不透呢?于是,周毋庸思来想去,便用了一招“空城计”,没想到果然奏效,弟子探明了来报,白楸已于西面三十外的山谷中扎下了营寨。周毋庸心下稍安。
这一面稳住了白楸,那一面清远已渐渐将本族弟子聚齐了,有些远道来的足足赶了三天时间。清远清点了人数,嘱咐道:“你们心里定然奇怪,怎么忽然要将古族尽数聚起来,且是在白元家门口。正如你所猜想的,就是要攻进他的宗门!”一时间,众皆哗然。他们虽一路上三三两两的私语猜测,也大都有了心理准备,但当清远说出口时,还是大吃了一惊。白元,何等样门派,白崇一,何等样人物,我们去攻他?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清远压了压手,低声呵斥道:“稍安勿躁!”随即又缓和了语气道:“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师叔岂会让我们只身犯险?定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众人这才逐渐安静下来,认真听清远说话。
清远继续说道:“石三师叔传令来,说如今白元宗门内部已然空虚,我等闻令即动,放开手脚拼杀一阵,随即遁入地下,两个时辰后,再现身发动第二波攻击,如此再三,杀罢即退,各自返程,不可逗留。”众人心中隐藏已久的兽性一旦激发,便很难压制下去,一个个被清远说得激情昂扬、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即冲进白元宗门去,杀个痛快。却又被清远按下了,道:“不论怎样迫切,都要听从号令,不可肆意妄为,否则极有可能平白葬送了性命。”众人才强压下心头燃起的熊熊烈火,静待时机。此刻,白崇一收留的几个古族弟子,在高殿中有了感应,忽然睁开眼来,眸子放大,不由得发出阵阵低吼。守在门外的白元弟子听他们发出兽叫,心中很不耐烦,厉声斥道:“吼什么吼!兽只能是兽,不论怎样修行也变不成人。”说完,也不理睬,兀自转过身去了,任这几个三面兽低吼不止,也绝不再理会,此时宗主、长老都不在宗门里,自然是“猴子成大王”,他们头顶的石头搬走了,傲气、豪气自然就蹿飞到天上去了。几个三面兽吼了半晌也不见有人过问,自然没了兴致,慢慢消弭下去。
白崇一派弟子暗中观察了数次,每次弟子都来报:“旧皇都中并不见多少人影,每日也不见炊烟。”
白崇一将雨浓叫来,商量道:“可到了进军的时机吗?”
雨浓道:“这几日我派了些弟子前去打探,又收买了两名附近山民,叫他们混进了旧皇宫,虽未见着石三等人,却也能够断定,不仅那绿光人影走了,就连赤羽、惠灵公两个也不知所踪,如今里面只剩下石三、白灵儿两个。”
白崇一转身看了雨浓一眼,若无其事地问道:“这些事怎么不早来报我?”
雨浓连忙解释道:“宗主唤我来时我才盘问清楚,此刻正在我营房里。只是粗略听了两句便赶过来了。”
白崇一点了点头,道:“按照你所说的,此刻正是攻取的好时机?”
雨浓点点头道:“我以为并无大碍!”
白崇一盯着雨浓道:“不要说的这般模棱两可,到底行还是不行,要果断些!”
雨浓沉吟片刻,说道:“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
白崇一忙问:“什么事?”
雨浓道:“我们似乎太过急躁了。不光长老尽在外面,就连宗主也直抵前线,后方已成了个大空档,唯恐会有什么闪失。”
白崇一大手一挥,笑道:“这个你且放心,纵使给石三一百颗胆子,他未必敢做这等事。况且,门内弟子,十数倍于他,我等尚且捉襟见肘,何况是新党那几个三脚猫?难道他有三头六臂不成?”
雨浓见说不动,便不再劝了,不尴不尬地笑笑,说道:“宗主所言极是,是我杞人忧天了!”
白崇一拍了拍他的肩膀,聊表安慰,说道:“毕竟还年轻,有些事想的多一些,到了我这个年纪,那些天马行空、不着边际的幻想便再也想不出了。好了,随我去会会他们吧!”说完,踏出大帐来,纵身向北面的旧皇城飞去。他本以为需要一番苦苦搦战,没想到石三、白灵儿早已悬立在城墙上空,看样子已经等待多时了。白崇一吃了一惊,心头也油然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但哪里不好,又说不出,只是觉得石三、白灵儿这副“硬气”模样毫无来由,不垂头丧气、以头抢地已算好的了,怎么还会这般神清气爽、神采奕奕?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然直接飞出城来迎接他。若没有底气,又哪里敢这般草率呢?白崇一越想越觉得惴惴不安,但到了这个份上,又怎好转身,若是不战自退,白元的脸面往哪里放呢?因此,不论石三使什么招数,他都只能横下一条心,一往无前。向着石三冷笑一声道:“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否?”
石三拱手道:“全赖宗主惦念,帮我新党上下练了一副硬筋骨,越来越能够扛得起风浪了。”
白崇一冷峻了颜色,道:“你该知道我今日所来的目的吧?”
石三点点头道:“知道!那宗主知道我出城迎接的目的吗?”
白崇一心头一颤,面色却依旧保持平静,道:“是怕我吗?”随即又摇摇头,道:“定然不是,你石三何时怕过?不然便是敬我?亦或是有求于我?”想了想又道:“莫不是想要加害于我?”
石三脸色一变,又瞬间收敛起来,似有些心虚地假笑道:“我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加害宗主?”
那副表情虽转瞬即逝,却还是被雨浓捕捉到了,伏在白崇一的耳边说道:“恐是有诈!”下意识地向西边看了看,却又不见半点绿光,更不知蹊跷何在了。白崇一却又着了恼,对石三不耐烦地道:“管你是什么目的!只要你乖乖撤回去,我便饶你一死,如若不肯罢休、负隅顽抗,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石三却依然满面春风,始终微笑着,道:“看来宗主并不是想要杀我,反倒是来救我的!”
白崇一问道:“这是何意?”
石三道:“那井中之物,怕是有大害处的,不然宗主何必如此急迫!”
白崇一大惊失色,高声质问道:“你怎么知道?”想了想道:“是玄算子?那老东西与你说了些什么?你对那口井做了什么?”说着就要上前。
石三气定神闲地道:“宗主稍安勿躁!你只管放心,那口井,连同你的两位长老,我都毫发未动,想必此刻已交到白楸手上去了!”
白崇一彻底恼怒了,却又有些不知所措,涨红了脸色,指着石三道:“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石三抢过话来,说道:“我石三一向是个野路子,有得罪处还请宗主海涵。今日之所以出城迎接,一来是为表达‘求和’的诚意,二来也想帮宗主省些气力,若是撕破了脸,日后哪里还有退路可言,留的一线,来日方长。三来,我知道这口所谓的‘圣井’对宗主来说是有些价值的,然对我来说却又一文不值,所以,你要我便给,只是,总不能白白给吧!?”
白崇一咬牙切齿地道:“你敢威胁我?”
石三道:“我安敢威胁当世之主?不过凡事都要讲求公道,以物易物,两家各取所需。”
白崇一祭出磅礴的真气来,整个人似是处在水波之中,变得虚无缥缈而又十分诡谲。怒气冲冲地向石三逼近,口中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不怕我吗?”
石三却仍是面不改色,问道:“宗主殿中还剩下多少弟子?”雨浓脸色骤变,心道:“不好,这厮果然有诈!”
白崇一显然没有听懂石三所指,仍欲上前,被雨浓叫住了,低声说道:“宗主殿怕是有难!”
白崇一转头看着雨浓,问道:“这是何意?”还未等雨浓回答,只见远远飞来一道白色身影,顷刻即到眼前,施礼禀报道:“宗主殿被一群三面兽突袭,损失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