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村里程来福家的儿子娶媳妇办喜事,天刚全亮,还在睡觉的程霜被扎爆竹的声音吵醒,接亲的队伍吹吹打打从门口经过。
另外半边床已经空了,魏青琅今日要和谢知宥一起去给酒楼定做牌匾,早早就起床了。
太白楼已经挂了暂停歇业的牌子,放出了消息要重新装修升级店铺,如此一来谢大公子也没有那么忙了,他这人讲究,非要请个书法大师来题字做匾额。还让魏青琅陪他一起,说那位大师是个脾气古怪的,多个人多重应对。
程霜刚换好衣服在梳头,门被推开,魏青琅走了进来。
“醒了,我这就准备出门了。”
程霜对着铜镜梳着头,“那你记得打听一下,看看我的新话本发酵的效果如何,有没有受欢迎啊。”
“行,我知道了。”
魏青琅过来,扶着她肩膀看向镜子,然后拿了根白玉钗插到她头上,“来福叔家今天办喜事,一早让人来请去喝喜酒,晚点你和小姑去一趟吧。”
程霜点头应下,村里人办喜事除了亲戚也只会请些关系好的同村人,要说关系好他们和程来福家算不上好,不过因为她给村里人治过头疾,村里人念她的好,有什么事都会想着她,倒是多了许多人情往来。
喜宴中午才开始,结亲的队伍也还没回来,娶的是槐花村的姑娘,离得有点距离,来回要将近两个时辰。
听说是程来福的婆娘在县里卤肉馍认识的人,女方见他们家有两个赚钱伙计,家境看着不错,便动了结亲的心思,一来二去的事情就定下来了。
今日天气好,之前做的豆豉已经发酵了六七日了,程霜将几个竹匾从仓库房里端出来,一一翻开稻草打开纱布查看,黄豆发酵的不错长了很多的菌丝。
接下来就是清洗,程霜带着彭婶和吴隽娘一起,将黄豆上面的霉菌洗干净,然后铺开晾晒,又嘱咐彭婶她们等晒到七八分干的时候就收起来。
村里很热闹,以前因为头疾原因,程家村的人都是和附近几个同样有头疾的村子相互嫁娶,程来福家是第一家娶了浣花县本地姑娘的人家,加上家里也赚了些钱,婚事办的有派头。
程霜和程谷秋带了红布鸡蛋和一块腊肉出门去来福家道贺,路上满耳朵听到的都是村里人都在议论新娘子。
经过学堂那边,上完早课的孩子们,一窝蜂冲出来跑去程来福家拿喜糖吃。
程霜看了一眼,村里送孩子来读书的还不少,早课是另一位童生带的,袁夫子在他住的院子门口放了张桌子,似乎正在画画。
她记得魏青琅之前提过两句,说袁夫子书画很是不错,家里挂了很多临摹的画作,画工很见功底。
程来福家住在冯家隔壁,两人过去的时候遇到程小梅挺着个肚子,在门口和村里几个年纪相仿的小媳妇说话,身旁还有小丫鬟扶着。
程小梅穿了一身红,头上还带着两个珠钗,一看就是特意打扮过的,不过她最近胖了很多,一身好好的衣服穿在身上绷的很紧,实在是不好看。
见到程霜过来,她故意提高音量,“所以说,女人肚子争气才是真命好,靠什么都不如会生儿子,若是娶回家一个光好看不下蛋的,有什么用啊?难道还能一辈子年轻貌美,再有本事,等年纪大了,还不是靠儿子,生不出孩子来早晚是要被厌弃的。”
这话针对的就很明显了,就是在嘲讽程霜一年多了肚子也没动静。
“我哥哥是秀才,等九月的乡试中榜就是举人老爷了。” 程小梅继续吹嘘,“我再生下儿子,以后冯家谁敢给我脸色瞧。”
程谷秋听着脸色不太好看,程霜拍拍她摇头示意不要搭理。
生气是不可能的,她只觉得可悲,把生儿子看的什么都重要,是这个时代对女人的枷锁。
结亲的队伍到正午时分终于回来了,来福儿子穿着喜服骑在毛驴上,后面四个人抬着大红轿子,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新娘进门,拜堂,礼成,喜宴开席。
只是开席没多会儿,魏辛夷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小脸涨得通红,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
“嫂子!”魏辛夷气喘吁吁地跑到程霜身边,声音压得很低,“崇文馆来人了,说两个弟弟在书院出事了!”
程霜眉头蹙起,和程谷秋说了一声,便拉着魏辛夷快步离开了喜宴。
跑回家,在门口看到了来送消息的一个私塾小厮。
小厮拱手道,“程娘子,您两个弟弟今日在书画课上和孙家的小公子打起来了,我奉山长之命来请家里人去一趟。”
程霜嘴角一抽,这是在学校打架被叫家长了啊。
“受伤了吗?” 程霜担忧问道。
“动手的几个孩子都...都有些皮外伤。”小厮支吾着,“具体的还是请程娘子去了再问。”
“冒昧再问一句啊。” 程霜尬笑,“我两个弟弟是被打还是打人的?”
小厮道,“据我所知,是您两个弟弟先动手。”
程霜点头,这她就放心了,两个弟弟她还是了解的,肯定不会主动欺负人,能动手那绝对是对方欺负他们。
面对欺压懂得反抗就好。
事不宜迟,程霜叫来魏南星帮忙赶车,和伙计一起进城。
到了崇文馆,竟见到卢员外也正好在门口下车,双方见面一问才知,两边打架元宝也参与了。
卢员外有些担心,怕儿子犯错会被崇文馆劝退,听说一些喜欢打架闹事不服管教的孩子,私塾通常都是选择劝退的。
程霜安慰他先别担心,搞清楚事情经过先。
几人被带到一个院子里,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尖锐的女声。
“我儿子金尊玉贵,从小到大油皮都没破过一点,没想到来念书,竟然被两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打了,今天无论如何要那两个野小子给我儿子道歉,书院还要好好罚他们。”
程霜听到这些话脚步不停,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迈步入内。
院中摆了十几张小桌子,桌上放着笔墨纸砚,有些纸上画了画,画风稚嫩一看就是孩童的手笔。
只是院子里很乱 ,有两张桌子被推翻了,墨汁撒了一地,地上还有被踩断的毛笔和撕毁的画纸。
院中有两个夫子和两个女人,刚刚大喊大叫的就是坐着的贵妇人,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眉毛画得极细,嘴唇涂得鲜红,一双眼睛透着刻薄。
看到有人进来,哼了一声。
程霜明白,这应该就是孙家小公子的家里人了。
瞧这趾高气扬的样子,都可以想象到这样的人教出来的熊孩子有多讨厌。
“几位先坐下吧。” 一个年约五旬的夫子开口,示意便是空着的几张凳子。
几个人向两位夫子行了一礼后坐下,程霜平静开口问,“匆匆前来,也不知道实情缘由,麻烦夫子告知。”
一夫子点头,简单讲述事情缘由。
今日晌午是书画课,授课夫子因家中有事,便让人将桌椅搬到院中,安排孩子们自由作画。
程旭见墙头爬了几只猫,便将它们画了下来,认认真真画了许久,画好后拿去给程辰看,说要带回家给姐姐姐夫看。
因为画的太好,几只只猫画的栩栩如生,其他孩子也被吸引都围过来看,纷纷露出一脸崇拜,夸他厉害。
坐在他前面的孙家的小儿子孙鸿看不惯,便出言嘲讽程旭上个月课堂测试才得了个倒数第三,就算会画画也是个没有读书天赋的废物。
会打起来,是因为孙鸿将墨汁弄到程旭的画上,毁了他的画,两人争吵之间便动起了手。
先是孙鸿的两个书童上去帮忙,接着宋旗也冲上去了,两人打不过,孙鸿的两个书童都是十岁的孩子,力气大许多。
然后看不得弟弟被欺负,程辰也上去了。
最后元宝非常仗义带着他的书童也上去帮忙。
夫子赶到的时候,一群孩子已经打成一团,程旭的画也被彻底毁了。
“这么听来,我家元宝是看到朋友被欺负去帮忙的。” 卢员外听完,顿时就觉得这事他儿子没错,腰杆子都挺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