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搂她的腰,低头,一张一合的唇瓣触及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
“你说呢?”
月瑶浑身寒毛都竖起来,磨着牙:“滚!”
剑霜恰好来了,月瑶忙推开凌骁,跟他隔开一段距离。
剑霜低着头走进亭子里,也没抬头,只抱拳道:“侯爷,寿礼已经备好了。”
“没什么差池吧?”
“没有,那太湖石运到的时候还完好无损,小的已经查看过了,没问题。”
“下去吧。”
“是。”
月瑶这才想起来正事:“过两日是陛下大寿,听说今年宴席设的格外隆重,这也不是整寿,怎么这般重视?”
凌骁声音沉了几分:“陛下近日龙体欠安,未免朝堂有人蠢蠢欲动,这寿宴自然得大办。”
月瑶眉心微蹙:“陛下整日忧心国事,想来是损耗太过。”
皇帝自登基之后,为了稳固朝堂,也是颇费心力,这几年来都没怎么休整过,如今大周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皇帝龙体却越发不好了。
“如今御医还在调养着,此事是机密,不可泄露,但如今许多事,陛下都开始交给太子打理了。”
凌骁顿了顿:“倘若陛下真有不测,太子也该做好准备才是。”
有些事,即便是凌骁也不想,但却不得不考虑。
陛下对他而言,如同义父,陛下倘若真的寿数无多,唯一要做的,就是要让太子稳稳的登基,好容易安稳下来的大周,不能再起任何风波。
月瑶握住他的手,将小手放进他的掌心:“会没事的。”
他感受到掌心温软的小手,心中那点点郁气也平缓了许多,他收紧了大掌,将掌心的小手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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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寿辰,宫中大摆寿宴,百官入宫赴宴贺寿。
凌家的马车停在了宫门外,凌骁率先下车,然后将珩儿抱出来,又扶着月瑶下车。
珩儿想到要去和宗儿哥哥他们玩,也藏不住的开心,走路蹦跶两下,脑袋上的两个小揪揪癫了一下。
“侯爷,侯夫人来了,快请。”守在宫门口的小太监忙上前来迎。
月瑶牵着珩儿,珩儿走的太慢,凌骁索性将他单手抱起来。
珩儿开心的搂着爹爹的脖子,他喜欢被爹爹抱起来,一下子拔地而起,他好像也瞬间长大,可以看到大人的世界。
“陛下在含元殿等侯爷。”小太监压低了声音。
今日宴席摆在清凉台,陛下却没去清凉台而在含元殿召见,必定是有要事。
凌骁微微点头,然后对月瑶道:“一会儿你先带着珩儿去清凉台,我晚一点再来。”
“嗯。”
珩儿声音糯糯的:“爹爹要去见皇帝爷爷吗?”
“嗯。”凌骁抱着他掂了掂:“等寿宴开始,珩儿也会见到皇上,到时候珩儿要亲自去给皇上拜寿。”
珩儿认真的点头:“珩儿知道怎么拜寿,娘亲教我了,要这样拜一拜。”
他两只小短手抱起来,拜了拜,然后念着:“祝愿陛下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月瑶忍不住笑,摸了摸他的小脸:“珩儿真聪明。”
凌骁弯唇:“对,就这样拜。”
走到了清凉台外,凌骁才将珩儿放下,交给了月瑶牵着。
“你们先进去吧,我晚一点就来。”
“好。”
月瑶牵起珩儿的手,走进了清凉台。
凌骁看着他们母子两个走远了,这才转身,大步往含元殿走去。
月瑶牵着珩儿进去清凉台,便有小太监扯着嗓子通传:“军侯夫人到。”
园中安静了一息,坐在八角亭里和人闲话家常的太子妃闻言便笑着道:“快请。”
月瑶牵着珩儿走进园子,便往八角亭来。
亭子里的其他贵夫人们也十分识趣的让了座。
“我是想着你也该到了,宗儿和晟儿方才还念着要和珩儿一起玩。”
太子妃拉过珩儿,摸摸他的头,喜爱从眼里溢出来:“珩儿是不是长高了?这孩子长得真快。”
珩儿还十分正式的拱手:“珩儿见过太子妃娘娘,娘娘万安。”
亭子里的众人闻言都笑,太子妃也笑着揉揉他的发:“珩儿真懂事。”
月瑶笑着落座,便拍拍珩儿的肩:“你不是念着要找宗哥哥他们玩?快去吧。”
珩儿点点头,然后开心的跟着小太监走了。
太子妃看着珩儿离开的小小身影,忍不住感慨:“一转眼,珩儿都这么大了,这日子过的真快。”
月瑶笑着摇扇子:“娘娘觉得日子过得快,说明日子过得安逸。”
太子妃抿唇笑:“是啊,这几年,本宫的确难得的自在,尤其比起刚入东宫的那一年,自在多了。”
刚刚随着太子入东宫的那一年,她成日里在患得患失的惶惶不安里,像是垂死挣扎一般,费尽全部力气想要抓住那个男人,甚至变得面目狰狞。
忽然醒悟过来,放下了那些莫须有的执念,她自在多了。
太子妃握着月瑶的手:“本宫如今只盼着宗儿和晟儿还有明安能平安长大,太子念着和我少年夫妻的情分,宗儿又是长子,东宫里的女人再如何吵闹,总归只要不动我的地位,其他我也不在意。”
月瑶却心头微微一涩,想起四年前,太子妃曾经含着泪和她说,如果我不爱他,我也会觉得满足。
对太子妃而言,和太子的年少情深便是最重要的东西。
如今,这也只是太子妃随意用来稳固自己地位的筹码。
这其中经过多少挣扎,才能走到今日这般豁达坦荡,月瑶是知道的。
但看着太子妃如今这般豁然的模样,整个人好似都添了几分端方大气的明艳,月瑶又为她高兴。
月瑶弯唇:“娘娘说的是。”
正说着,却听到小太监通传一声:“怀宁公主到!郑世子到!”
月瑶回头,便看到怀宁开心的跑过来:“月瑶!”
太子妃轻斥一句:“跑跑跳跳成什么样子?”
怀宁又慢下步子走进来,笑嘻嘻的福身行礼:“参见皇嫂。”
太子妃拿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这般胡闹。”
怀宁摸了摸鼻子。
郑霖臣走的慢一点,他还抱着一个梳着双髻的软糯小姑娘,才一岁大,说话都不利索,但会挥舞着小手臂咿咿呀呀。
郑霖臣将孩子递给怀宁,又拱手行礼:“微臣参见太子妃。”
太子妃笑着道:“免礼。”
郑霖臣也只是过来见个礼,这边毕竟是女眷的区域,男宾都在那边水榭里。
但他要走,又有点不放心怀宁,看着怀宁欲言又止。
怀宁已经开开心心的将云栖抱给太子妃:“皇嫂你抱抱,云栖很想你。”
“是吗?”太子妃抱着孩子逗孩子去了。
郑霖臣放心一点,转身退下。
怀宁拉着月瑶的坐下,小声和月瑶咬耳朵:“云栖最近很粘人,但还好更黏郑霖臣,不然我怕是整宿都得照看孩子了。”
“郑世子的确比你靠谱多了。”
怀宁瞪着眼睛:“你帮谁说话呢!”
“我说的实话,再说你们夫妻一体,你至于计较这些?”月瑶都懒得说她。
“谁跟他夫妻一体了!”怀宁很是不满,“我们都说好了各过各的,我和他互不相干!”
“……”
月瑶看一眼在太子妃怀里撒娇的云栖,又看一眼一脸理直气壮的怀宁,干巴巴的道:“可你们孩子都有了。”
要不是怀宁临产那日,月瑶亲自赶到国公府陪着怀宁生产,亲眼看着这孩子从怀宁肚里出来,她甚至都要怀疑这孩子是不是郑霖臣和别的女人生的了。
怀宁忽然脸皮涨红:“我,我,那是意外!反正我和他说好了,就当没发生,反正还是互不相干!”
两年前怀宁过生辰,她高兴就喝多了,谁知道第二天醒来就发现她竟然把郑霖臣给睡了!
怀宁当时天塌地陷,直到郑霖臣穿好衣服跟她说:“既然只是意外,就当没发生,我和公主婚前的约定,还是一如从前。”
怀宁这才平静下来。
谁知过了两个月,发现有孕了……
但郑霖臣还是这番话,只要生下孩子,他们还可以当没发生,毕竟他一个世子一直没孩子的确也不好和国公爷交差。
然后,然后他们就这么按着约定,相安无事的过到了今日。
月瑶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看到怀宁那认真又天真的脸,咽了咽口水,还是算了。
月瑶点点头:“郑世子说的也有道理。”
怀宁轻哼一声。
很快,皇帝驾临,凌骁和太子也都回来了。
众人起身入清凉台为陛下贺寿。
珩儿迈着小短腿走上前,拱手作揖:“珩儿给皇帝爷爷拜寿,祝皇帝爷爷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皇帝气色不大好,却还是高兴的招手:“乖孩子,到朕身边来!”
珩儿看一眼凌骁,凌骁微微点头,他才迈开步子上了台阶,走到皇帝的跟前,皇帝抱着他怜爱的摸摸他的脸:“不愧是骁儿的儿子,跟你爹越来越像了。”
珩儿闻言开心的点头:“珩儿长大了要和爹爹一样,征战沙场!奋勇杀敌!”
“哈哈哈,好!好孩子!如此有志气,朕要重重赏你。”
“谢陛下!”
又有人轮番去给皇上贺寿,殿内气氛又热闹起来。
太子忍不住感慨的对太子妃道:“看着珩儿这般聪明可爱,本宫想起宗儿小时候了,他两岁大的时候,也是这般走路都不稳当,小小的身子晃晃悠悠的向咱们走来,说长大做大将军,一晃眼,孩子们都大了。”
太子妃看着珩儿,眼里还带着笑,却没有看太子:“赵良娣的祁儿也才三岁,林昭仪的孩子也才两岁,东宫的小孩不少的,殿下无需伤怀。”。”
太子愣了一下。
珩儿从皇帝腿上下来,手里还捧着一个大大的寿桃,迈着小短腿开心的向着月瑶跑去,小手捧着寿桃,给她献宝:“陛下赏我的。”
月瑶捏了捏他的脸,拉着他在身边坐下。
凌骁随手将送到月瑶面前的酒杯拿开,给她换了一碗汤,她酒量太差,一杯就能晕乎,在家喝一点能给他助兴,在外面喝他很不放心。
“我看着陛下好似状态还不错?”月瑶低声道。
凌骁一边给她盛汤,一边淡声道:“今日的确兴致高,但御医也说还得多休养,陛下如今将朝政之事放了许多给太子料理,陛下也能安心养好身子。”
“那也好。”
“陛下喜欢珩儿,多带珩儿进宫来,给陛下看看。”凌骁将汤送到她面前。
月瑶弯唇:“嗯。”
太子坐在对面,正好一抬眼看到凌骁和他夫人两人靠在一起说话,姿态亲昵,再看看太子妃,此刻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和他之间都还能再坐一个人。
太子心里觉得有些空落。
皇帝只稍坐了一会儿,便回寝殿休息了,毕竟在病中,身子虚弱,也撑不了太久。
皇上走后,殿内气氛松快许多,很多朝臣都开始走动,互相应酬。
太子妃难得见月瑶和怀宁,起身和她们出去逛园子。
凌骁和太子商议了一番朝政之事,太子眉心始终有愁色。
凌骁安抚道:“殿下也无需忧心,今日见陛下状态还不错,御医也说若是好生调养,应该也可以调养好身子的。”
太子回神,讪讪的道:“如此甚好。”
凌骁见没什么别的事了,正打算请辞。
太子却忽然开口:“珩儿如今很懂事,侯夫人定是照料的很好。”
提起珩儿和月瑶,凌骁眼里添了几分笑意:“月瑶很疼他。”
“看得出来,你府中就这么一个孩子,侯夫人必定是把珩儿看的比性命更重要。”
太子想起方才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画面,不知怎的,反而有些发涩。
他如今膝下子嗣众多,反倒没了最初当父亲的心态了。
凌骁却不以为然:“那倒也不是,她把我看的最重要。”
太子:“……”
太子扯了扯唇角,又有些艰难的开口:“太子妃如今,好似只把孩子放心上。”
凌骁语气随意:“东宫姬妾众多,又不止太子妃一人。”
可月瑶不一样,月瑶离不开他,满心满眼都是他一个。
凌骁唇角微扬,心情愉悦。
太子陷入了沉默。
如今他膝下子嗣众多,东宫之中向他邀宠的女人也数之不尽,可这几年来,他反倒越发的觉得孤独。
满东宫的女人,唯有太子妃是和他携手走来的,也唯有太子妃真的懂他的抱负,也懂他的伤痛。
乏累的时候,他只想到太子妃,可她如今越发鲜活,却也越发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