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和沾蹙眉沉吟片刻,又问:“整个过程你们都没离开过门口?”
两个仆僮对视一眼,同时摇头道:“没有。”
薛和沾紧盯着两名仆僮的神色,追问:“中途没有其他异响传出?你们认真回忆再答话,不要错过任何细节。”
两名仆僮被薛和沾严厉的眼神看的一阵瑟缩,其中一人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身子,右手紧紧攥着袖筒。
薛和沾眼神扫向随春生,随春生当即会意,虽有些不情愿,但看在自家师父的面上,到底还是配合了薛和沾,上前一步装作不经意地撞了一下那个仆僮,瞬间便从对方袖筒中将他掩藏之物“窃”了出来。
随春生隔空将那物抛向薛和沾,两个仆僮脚下一软,双双跪了下来。
藏东西的那个头磕的哐哐响:“世子赎罪!奴再不敢撒谎了!”
薛和沾垂眸看向手中的竹筒,里面传来蛐蛐响亮的叫声,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抬头正看见两个小仆僮红肿的额头,摆了摆手道:“你们方才,是去抓这个了?”
小仆僮脑门和眼眶都红红的,吸着鼻子点头:“是,陶侍郎说不要我们服侍,我……我看见这只蛐蛐跳进草丛……我没见过这么大的蛐蛐……”
小仆僮说着,哽咽起来,似乎是怕极了,几乎要说不清楚话。
另一个仆僮似乎年纪大一些,比他要镇定一些:“是奴的错,小弟贪玩,我该劝着他,不该帮他一起抓蛐蛐……还请世子责罚我吧!”
薛和沾打量二人身量,最大的那个也不过十岁年纪,一时有些于心不忍,蹙眉看向后面年纪大些的仆从侍女,众人却都低着头,不敢对上薛和沾的视线,半晌,才有个管事气喘吁吁挤开人群跑来。
“回禀世子,我们总管事近日有事外出了,府上事物临时交给了我,我也是从未经手过大王寿宴这么大的事,这才忙中出了错,将熟手都安排去了前院……”
那管事一边说,一边擦着汗,也是十分惶恐的模样。
薛和沾却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了另一条信息:“总管这时候外出?去了何处?”
那管事没料到薛和沾这时候会问这个,一时愣住,半晌才道:“这我也不知,当是郎主有事交托。”
薛和沾看他神色就知道他并不是个受舅父信重的,多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便止住了这个话头,继续问两个仆僮:“你们抓蛐蛐,大概耗时多久,可有印象?”
两名仆僮面面相觑,半晌,大一些的那个道:“约莫半炷香的功夫,那蛐蛐壮硕,跳得极快,并不好捉。”
薛和沾蹙眉估算着时间,又问:“那你们捉蛐蛐的过程中,可曾听见更衣室内有任何声响?”
说完,他和颜悦色地看着两个小童的眼睛,温和地补充:“不要急,仔细回忆,任何声响都不要错过。”
小一些的那个小童尚未从惶恐中回过神,但他平日里在王府应当没受过苛责,纵是这种时候,两只眼睛还时不时瞟向薛和沾手中的竹筒,令薛和沾哭笑不得。
就连一旁的果儿也被这小童逗笑,她上前凑近薛和沾耳畔,低语了几句,薛和沾眼眸一亮,含笑颔首,将手中的竹筒交给了果儿。
果儿拿着竹筒上前,对两个小童道:“如果你们一时想不起来,不如我们来玩儿个游戏,怎么样?”
年纪小些的小童听见游戏,含着泪的大眼睛闪过一道光:“什么游戏?”
大些的小童忙拉了自家弟弟一把,他忙抿住嘴吧,但眼睛还忽闪忽闪地盯着果儿手中的竹筒。
果儿轻笑一声,晃了晃手中的竹筒:“我们来重复一遍捉蛐蛐的过程,如果你们这一次还能捉到蛐蛐,我就让世子不责罚你们,怎么样?”
大些的小童看向薛和沾,有些不确定地问:“真的吗?”
薛和沾含笑颔首:“嗯,我听果儿娘子的。”
两个仆僮立刻点头,异口同声地说:“好。”
果儿看向四周,问:“你们方才,是在哪里看到的蛐蛐?”
小童一指门外:“那边的草丛里!”
果儿打开竹筒的塞子,一扬手,那只蛐蛐便再次飞向了那一片草丛。
两个小童十分敏捷,齐齐向草丛冲了过去,果儿亦步亦趋跟在他们身后,声音温柔却字字清晰:“记住,要按照方才的方式捉哦。”
两个小童大约时常一起捉蛐蛐,配合的十分默契,小的捉,大的堵,虽然没能立刻将那蛐蛐捉住,但蛐蛐一时也逃不脱那片草丛。
果儿在旁看着,在小童瞅准时机扑向蛐蛐的时候,突然问大的那个:“你弟弟扑蛐蛐的时候,你除了听见他扑蛐蛐的声音,还听见了什么声音?”
果儿的声音轻柔舒缓,语速极慢,却仿佛带着一股力量,让大童的思绪陡然回转到了方才的场景里去。
那时弟弟也是这样跳起来扑蛐蛐,然后哐地一声落在地上,扑了个空……
与此同时,室内传来了一声轻呼,似乎是陶侍郎,他叫了什么呢?
“是你!”
大童忽地抬头对上果儿的眼睛:“我当时听见,陶侍郎在里面隐约说了一句‘是你’!”
这时,小童喊叫起来:“阿兄,蛐蛐去你那里了!”
大童回头,便见那蛐蛐已经跳到自己脚边,他一个箭步扑了过去:“小弟,拿竹筒!”
小童见阿兄扑到了蛐蛐,兴奋地叫了一声,拿着竹筒便跑了过去。
果儿亦步亦趋跟在小童身边,又问:“捉到蛐蛐的时候,除了蛐蛐的叫声,你还听见了什么呢?”
小童将竹筒罩在蛐蛐上,被果儿的话问的愣住,时间仿佛在果儿的话语间倒转,他呆呆地望着手中竹筒,想起方才他第一次捉住蛐蛐的瞬间,听见陶侍郎的声音在说……
“原谅我!”
小童眼睛亮起来,看向果儿:“他说‘原谅我’!”
果儿闻言,与薛和沾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道:“凶手是与陶侍郎关系亲密之人!”
果儿说着,指向陶侍郎脖颈间的金钗:“且是女子,凉州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