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头,江月低头收拾行囊。
看着里面匆忙打包的行囊里多了个陌生的锦盒,江月顿时垂下眼帘,掩藏住了有些湿气的眼角。
临行前,她看到将军靠近马车,还以为他是来留人的。
原来,是把这东西塞进行囊里了。
深吸一口气,打开盒子。
锦盒里静静的躺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碧玺。
江月眼前一亮,又骤然心口沉甸甸的堵的难受。
锦盒里的这只碧玺呈淡淡的紫色,这么完整。
价值不菲。
这和她耳坠是同一块料子,显然耳坠就是从这原石上取得,她只当那耳坠是鸿鸢姐姐送的礼物,不曾想,还是将军。
用这样的名贵的东西切割下来做一对耳坠,江月只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若遇到难处可变卖补贴家用,若余生顺遂便留在身侧,保你岁岁年年欢喜无忧。】
这东西被将军悄悄放进行礼送给她,许是怕她日后遇到生活艰难过不去的时候,也能卖了渡过难关。
这时候才知道萧云笙这番心意,也不知是该喜还是愁。
“怎么了?”
江月的娘亲看出江月脸上的惊讶,探过头还未看清江月就将锦盒盖上,语气有些晦涩:“没事,只是想起萧府的一些事罢了。”
江氏张了张嘴,想劝,可见她满眼神伤,暗暗把话按下,只捏了捏她的手便出门。
阿靖几个一路护送的士卒将马车修整好,略微休憩这会便准备告辞回京了。
对上挽留多住几日的盛情,既“当真不多住几日,至少留下用晚饭啊?”
江月的娘亲叹了口气似乎对他们留下吃饭的事格外在意。
“就算是不吃饭,留下喝一杯薄酒也好啊,你们一路辛苦,日后一个个封官加爵,只怕再见就难楼。”
经过提醒,阿靖等人这才想起从此再也见不到江月,有些欲言又止。
江月倒是没想什么,他们这些人,虽说都是军营里和她接触过的,但除了阿靖和她没什么交集,只记得遵守萧云笙的嘱咐。
按吩咐办差事罢了。
萧云笙定然只会交代他们送人过来,等她安顿好才回去。
可没教他们要联络感情。
江月微微转过身,垂下头不想去看这些人眼里的尴尬。
“多谢各位,江月定会日日祈祷各位青云直上,也望多多照顾将军……”
一声叹息后,院子里的人转身离开。
“江月,可还有别的话托我带给将军?”
江月握紧了拳,眼皮一跳冲着阿靖笑了笑。
她要说的,早就说过了。
冲着几人行礼告辞,江月转身回房收拾屋子,抬头正好看到原本走到门口的阿靖不知为何转身回到院子。
“阿靖!”
江月推开门,只当他还有什么话。
刚走一步,突然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江月被院子里砍柴的声音吵醒。
恍惚了一阵,急忙用尽全力撑起身子坐直了。
抬手不小心撞倒了一旁的杯子吵到了院子里劈柴的人。
“月儿,你醒了吗?”
“我醒了,娘。”
头还昏昏沉沉,连身子都沉甸甸的提不起劲。
江月怕她娘担心,在江氏推门进来的瞬间挤出笑:“许是之前一直提着心,这一路上又没怎么睡突然放松下来,才是晕倒,娘不必担心。”
见江氏眉宇间愁容并没有减退多少,院子里劈柴声音不断。
江月岔开话题,往窗户探头。
“是谁在砍柴?”
星星提不动斧头,她爹还未苏醒。
江月娘亲沉默了一会才继续开口:“阿靖留几日在这,其他人都回京复命了。你要是没事就陪阿靖在这附近转转玩一玩。”
“我?”
“阿靖又稳妥,又热心,娘怎么看都觉得是个能过日子,你若和他在一起,定会和和睦睦过完此生。”
“娘!你明知道阿靖和将军的关系,他也知道我和将军之间种种,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江月睁大了眼睛,只当自己还晕着才会听着这话。
“就因为你们知根知底,娘才说这样的话,既然离开的京中,自然就要好好过日子,寻了旁人大多男子和婆家不能接受你的过去,就算当下能接受,日后难免会翻出来旧账,娘是因为你能平稳过日子。”
江氏苦口婆心。攥着江月的手愈发收紧。
“为什么我偏要找一个男子成亲才能度日,我就陪着爹娘,好好看护星星长大不行么?”
摇着头,江月一把松开江氏的手,愈发鼻酸。
如今不过刚离开,连此处的院子都还未曾修整好,娘就想着替她寻夫家。
江月低下头原本受伤的胳膊,又开始硬生生坠的疼。
一时间陷入了迷茫。
江月笑意苦涩,咬紧了唇平复了心情,想起最在意的问题,缓缓开口:“阿靖,将军到底有没有给你们留下什么命令,是没告诉我的现下这种情形也该告诉我了吧。”
“我他……”
阿靖刚开口,突然没了声响。
江月心里越发急切,还要开口询问,就听到江月娘亲缓缓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叮嘱他们,让你好好开始。重新生活,过去的一切都是过去了,让你不必挂念。”
“只是如此嘛。”
“自然……”
缓缓的靠在墙上,江月心里的悲凉蔓延到全身,眼底一片荒芜。
“江月娘亲!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江月,我说了,只要江月不愿,随时都能取消婚礼,放她自由!”
墙后。
阿靖听到江月娘亲的话,满眼震惊,没想到自己的弟弟拦下自己后,还编造了这样一段话来敷衍江月。
“我是要成大事的人,就算告诉了江月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要让她回那座京城,数不清的争斗和白眼,日日伏低做小看主母眼色行事,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留在身边养育?”
江月娘亲冷声低喝,眼底寒芒闪烁:“做到头也不过一个妾室罢了,再说了,你和我的想法不是一样的吗?你心里喜欢我家阿月的,若不然这一路上怎会这么细心周到?”
阿靖心神一跳,还未开口。
江月娘亲的手已经重新搭在了他的手背上:“只要你点头,我的女儿我去劝,我愿意把她嫁给你。只要你不介怀她腹中那个孩子。”
他愿意,可是将军又该如何。
心里多个念头交织在一起,阿靖嘴上拒绝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可直到最后他都没能,甚至连摇头的动作都没做。
紧握的拳头不住的跳动,最后缓缓松开。
“我自然,不介意。”
萧府中。
萧云笙一夜未眠。
听到房门响动,下意识捻动指尖。
“我,该起床了。”
听到是萧老太君的声音,才松开眉间,坐起身开始洗漱。
“江月那间房,需不需要清理干净,等傅蓉月份大了,自然奶妈也要挑选好提前入府备着,江月那间正好收拾出来,可以用上。”
“嗯……”
莫名的,萧云笙涌起一股冲动。
站起身,缓缓走向从江月离开后,一直没人进去过的房间。
她熟悉的气息已经淡的几乎都快闻不到了。
明明人不过刚离开,留在记忆里的味道几乎就要从生命里抽离。
床铺整理的干干净净,好似从未有过人来过。
木质的簪子正好放在中间。
还有那水仙玉佩。
什么都没带走。
握住缰绳,萧云笙居高临下的容颜有些看不清表情,和身后的狂风乌云相呼应,如同他内心不外宣的情绪。
傅蓉难以置信的苦苦凄喊。
可萧云笙随后抽在马背上,直接从傅蓉的头顶一跃而过,冲出了萧府,直接奔着城门口而去。
“愣着干什么,追上去啊!”府里众人再不敢耽误,即随其后。
近日的种种一幕幕从面前闪过,最后定为那一室鲜红的灯笼,挂着浅笑笑意的少女却不再身边。
牢牢将簪子握在手心,萧云笙沉住心思,驾马前进。
直到夜色降临。
原本刚刚入初夏的天空,竟然开始下起了第一场大槐花。
江月站在窗前,身上洗漱过后换上的是一套比来时更红的喜服,若不是没有发饰,这样的样式,就和女子的婚服格外相似。
“呦,待嫁的姑娘果然美艳。”
江月回过头,看到阿靖不知从哪冒出来,正出现在身后,盯着他眼底是藏不住的欣喜。
有些不适的摸着发丝,低下了头。
她的发簪被拿起,四周没有一个可以束发的物件,只能任由发丝垂在肩头。
莫名的,就想到被她留在萧府的发簪。
也不知将军是否瞧见了。
婚礼当日,虽说他们一家刚搬来没几日,但她娘一向和善,这几日早就和周围十里八乡的混熟了,请来了不少人,热热闹闹的办了这场喜宴。
还从隔壁村子的祠堂里,借出一顶已经被百名新娘都带过的头冠。
放在绣着鸳鸯的红盖头上。
江月不知不觉想起那日从马球赛上赢回来的前朝头冠。
也不知是不是被将军放在书房里赏玩。
比起她,院子里招呼宾客的阿靖神色僵硬。
好似这婚是她逼着成的。
江月握紧了拳,抬起头想要调侃几句,突然见到来往宾客里有一个气质不凡男子眼底的玩味,顿时眼皮一跳。
不待她多想。回过头正好看到原本走到门口送宾客的阿靖不知为何突然脚一软径直瘫软跪倒在地上。
“阿靖!”
江月站起身想要过去查看,没想到同样浑身酥麻不能站立。
只能软软的摔倒在地上。
不一会,院子里里外外吃过酒席还未离开的,这会都歪倒一片。
江月瞪着眼睛看着大厅里唯一一个没事的人。
“你下了药。”
那陌生男子从进来到现在,一直就在不远处,根本没有下药的机会。
江月咬紧了牙环顾一圈,顿时将目光落在外面的酒席上。
了然于心。
“你到底是谁,在酒席里下药,这院子里的人都是普通的百姓,你到底是谁的人。”
见她已经猜出来,这男子也不遮遮掩掩,看向她的视线多了几分欣赏:“是,别说没给你机会,我原本当真想等你们入洞房再动手的,只可惜,再没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
“卑鄙。”
阿靖想要拔剑,可别说拔剑,就连动手指都无比困难。
比起阿靖的激动,江月反而无比冷静。
“你是太子的人,还是二皇子的?”
蹙眉,有些犹豫,但目光却冷了下来:“你想要用我们,把将军勾过来?”
“不行!”
被江月一吼,贼人手里的动作微微一顿,又很快不急不慢的点燃一个烟火放在空中。
随着炸了漫天的烟火燃放,江月的心已然揪成一团。
“有一件事你说错了,我欠了另一个人的人情,他想要你的命。
没办法,我只能照做。谁让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呢?但是,我又的确需要你把萧云笙吸引过来。”
全身无力的感觉越来越重,江月咬破舌尖,不让大脑这么快的昏睡,继续和眼前人盘旋:“你的计划不行。”
贼人那张极为平庸的脸上,一双眼满是算计,直接听出江月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扰乱自己。
不以为意的一笑:“只要把你留下,萧云笙定然会来救人。”
江月心跳如鼓,只微微愣住半刻,很快冷下脸垂下眼眸:“你错了,若我真的这么重要,萧云笙一开始就不会把我送出京城。”
从三日前,,那些隐藏在心底的情绪一点点攀爬,将她的理智和冷静蚕食。
这一路上,她有无数的机会想要回头问一问,求一求将军。
可她都没有做。
让那一点点抱着侥幸期许的念头,彻底揉碎。
贼人只高深莫测的笑了一下。
缓缓走过来抬起脚,用鞋尖挑起她的下巴,细细的用眼神左右寸寸的打量着:“怕你被京城的动荡连累,成了别人的靶子,你说说萧云笙在不在意你。”
说完鞋尖在江月身上蹭干净了,才幽幽一笑:“你怎么不问问,你的新夫婿”
贼人的话让江月的眼眸彻底陷入迷茫。
心里的委屈和无助愈发的翻涌。
阿靖对上江月的视线,眼眸恍惚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