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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相逢一笑-哪里是我们的归宿(12)

星期天,袁梁开车回到洋湖湾。徐有才打电话说,今天他搬家,入住洋湖湾,过来给他温锅。袁梁来到一号楼二十四层,徐有才家房门大开,房间里坐着辛伟峰。徐有才说,他的家具家电也几乎都是新的,添什么买什么,基本上差不多了。

袁梁说道:“这装修好还不到两个月吧,你也再晾晾,散散味。”徐有才说:“用的都是环保的材料,又不是豪装,几乎没有气味。今天早晨我从廉租房提了个箱子过来,就算是正式搬家了。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今天搬家吗?二十年前的今天, 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吃过早饭去上班,走到厂大门口,大门口挤了一群人,我过去一看,厂子给封了,从那天开始我们下岗了,到今天为止整整二十周年。”辛伟峰说了一句:“你真是个有心人。”三个人竟然都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这时,唐汉平提着一个食篮进来了,从食篮里拿出做好的菜放在桌子上。唐汉平、汪恒善也在七号楼要了房子。唐汉平说,他昨天在小区看见了朱大发,朱大发坐着轮椅,见了一机厂的人兴奋地打招呼。他还看见了厂食堂的老田,坐在楼前的马扎上喘着粗气,家里人说他病了好几年了。

徐有才说:“你看见的还是能回来的,李志杰就回不来了,向志华也回不来了。”李志杰是一机厂的劳模,去年因病去世。近几年,一机厂已经有几个四十多、五十多的人走了。徐有才接着说:“车间的员工我太了解了,他们是企业的主人,他们是领导阶级,可他们干的是最累的活,吃的苦最多,每月却拿着微薄的工资。我知道二分厂就有几个员工,早晨不吃早饭,或者就是从食堂买个馒头硬吃,就是有个头疼脑热也不去看病,更不请假,都是顶一顶就过去了。李志杰那些年是劳模,他拿的工资是高,可他出的力大家也看到了,他这才五十多岁就走了,就是那些年落下的病。还有向志华,这离退休还差两个月,为了退休,托关系补交了几万元的养老保险,没想到却得了癌症,从病发到去世才两个月,这都是积劳成疾。向志华这些年也是到处打工,家里孩子多,负担重,他不干不行。”几个人唏嘘不已。

唐汉平说:“还是一号楼好,卢建学、徐永华、吴蓓蓓、甄卫星都选了一号楼,他们都回来住。”徐有才说:“他们在厂家属院都有老房子,老房子拆迁后还不是又回来住,还是一机厂的情结在情分在,在这里都是老同事老工友,在这里养老,那是最好的地方。”

李盈盈喊着徐有才修水管,袁梁问辛伟峰:“你家女儿辛欣怎么样了?不是考上上海的研究生了吗,现在哪里工作?”辛伟峰说:“辛欣医学院毕业后考上了上海的研究生,研究生毕业就留在了上海,在上海找了对象,也结婚了。”袁梁说:“孩子结婚你也不通知我们。”辛伟峰叹了口气:“辛欣结婚时,孩子给我说了,我很高兴。你知道,这些年孩子都不理我,都是我给她打电话,说不上两句话就挂了。她结婚是在上海结的,也很简单,朱雪飞肯定是作为孩子的母亲参加婚礼,我也是作为孩子的父亲去的,我这已经很高兴了,两个孩子叫着爸爸给我端酒,我的泪忍不住哗哗地就下来了。但朱雪飞还是不和我说话,参加完婚礼,当天晚上我就回来了。”袁梁说:“你还是辛欣的爸爸,这一点没法改变。”辛伟峰说:“辛锐虽然和辛欣是同父异母,但他俩竟然联系上了,辛欣让辛锐考的上海的研究生,辛锐毕业后也在苏州工作了,周末姐弟两个还经常聚会。”袁梁说:“他俩还是一个父亲的,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孩子们会处理好这个关系的。我听说朱雪飞可是一直没有找对象,一直单着。”辛伟峰说:“按照她的条件找对象也容易,这事我也问不了,还不是随她去。你家女儿怎么样了,还在上学?”

这时,徐有才过来了,接过话茬:“袁点可不简单,现在上海读博士呢。”辛伟峰惊奇道:“袁点读博士,你家徐宁也是博士,咱一机厂一两千员工,我就知道这两个孩子读了博士,孩子有出息啊。”袁梁说:“你家两个孩子都研究生毕业了,一个上海工作,一个苏州工作,也够优秀的。”李盈盈插话说:“反正不用进工厂了,下不了岗了。”徐有才嚷道:“你倒茶啊,没眼色,你倒是想下岗,你一个无业游民到哪里下岗去。”

徐有才说:“袁总在上海有个好同学,他多年前去上海就是那个同学帮忙介绍的,袁总在上海待了十年回来了,他同学非要袁点考他在的大学的研究生,袁点考上后,他又指点着袁点上了本校的博士,说是一定要把袁点留在上海。”袁梁说:“我的这点事,徐有才都知道。我同学黄晓光是上海复华大学的博导、学院院长,我家点点就在复华大学读博。”辛伟峰问道:“这博士是研究啥的?”袁梁说:“袁点博士研究的大方向是宏观经济,比如说国家要改变经济环境,要几千万国企员工下岗,就需要有些人前期介入、前期研究,制定政策、提出建议,以供决策层参考。前段时间回家,还和我探讨二十年前的下岗潮,她说这个课题他们学院也有团队在研究,她还和我争论了半天,没办法,咱站的层次和她不对等,聊着聊着就聊不下去了。”辛伟峰说:“干这个好,这个有实用价值,我们下岗的时候啥也没有,一分钱补偿没有,一点说法没有,一点优惠政策没有,啥也没有,就是长官意志,就是让你回家。”

李盈盈说:“我家徐宁研究的课题也很好,上个月还到北京参加了什么高峰论坛,徐宁发表了好几篇论文了,徐宁说了,他现在就是博士班党支部书记,他要参加选调生,毕业就是副县级。”徐有才说:“你看你能的,说的啥,孩子现在是在读博士,是在做研究,还副县级了。”李盈盈说:“徐宁说了,他还到云南田苗苗那边考察去了,配合国务院参事室在做一个项目,就是开发西部。”袁梁笑了:“他还知道田苗苗。”徐有才说:“徐宁到上海,在鸿润大厦认识的田苗苗,到了那里就是田妈妈长田妈妈短的。他跟着导师去云南考察,就去见了田苗苗。徐宁说,田苗苗见了他都哭了,在家里摆了两桌席,请了他们考察队的人,喊来寨子里的人陪着。徐宁说,他的研究方向就是西部开发,最好能参加云南的选调生,他志在西部。”辛伟峰赞叹道:“你看看,孩子们干的都是大事,都长大了,一个宏观经济,一个开发西部,这眼界太高了,是咱在家里的人体会不到的。”李盈盈说:“徐宁还谈了个女朋友,也是博士生,我们急着装修就是孩子们下个月要回家看看。”辛伟峰说:“我说你家装修得这么好,在这个小区可算是高档装修了,这是两个博士要回家。”李盈盈说:“我家儿媳妇是研究wto的,我也不知道是研究的啥。”辛伟峰说:“那这个wto更高端,面向全世界啊。你还别说,李盈盈就是厉害,培养出来这么优秀的儿子。徐有才,徐宁这么优秀可没有你的功劳,你不是去云南,就是去上海,最后又跑到乌鲁木齐,你可没有为孩子费过心。”徐有才说:“你就差没说,徐宁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了,也就中间两年的时间,其它时间还不都是我在外面拼命挣钱养这个家。”李盈盈撇了撇嘴。

徐有才说:“最初的时候,有两件事我忘不了。一个是,我看见袁总倒腾了房子结婚,我也倒腾了一间房子,后来又想法弄了隔壁的一间房子,这样两间房子才置换了这一套房子。第二个是,我那年和你辛伟峰去阿根廷,你一定忘不了袁总当年的操作,我们在那里待了一年就挣了几年的工资,我从家徒四壁,到买齐了家用电器,还有了点存款,不至于在这个家属院难看,这一点我不会忘记。后来再有钱,也不如开始的时候,那是久旱逢甘霖。”辛伟峰说:“我在阿根廷一年,我是真受不了阿根廷的旱季,你在阿根廷北部可没旱着,你有嘉丽滋润着。”李盈盈插嘴道:“老辛,你快讲讲,徐有才在阿根廷和什么嘉丽的故事。”辛伟峰说:“徐有才没给你讲过,那嘉丽对徐有才是真好,真疼徐有才,我就见过嘉丽一次,好家伙,那嘉丽的大身板太火辣了,两个奶子比篮球都大,兜不住啊。”李盈盈说:“徐有才不是喜欢米兰妮那样的小家碧玉吗,没有奶的,怎么变口味了。”徐有才说道:“老辛,你跟她胡咧咧啥,你还是讲讲你和王茜华的那点事吧,反正王茜华不在这里。”唐汉平忍不住说:“我和袁总去华南科大学习,我给孟巧珍买的衣服,才把孟巧珍搞到手。”徐有才说:“这个大家都知道,你那件呢子褂子可是穿了许多年。”袁梁说:“你们看,时间过得真快,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聊的都是三十年、二十年前的旧事了,一机厂破产都二十年了,我们的时代即将翻篇,现在是新的时代了。”

唐汉平说:“我给汪恒善说了,咱几家选个好日子一起搬家,我买好鞭炮,再好好热闹热闹。”袁梁说:“你和汪恒善选日子吧,看看一号楼、七号楼还有谁。昨天我见魏小红、龚保民了,两口子也是这两天搬家,也给他说声,一起到你那里弄两桌。”唐汉平说:“你就等着吧,保证喜庆热闹。我们就在这个楼下,让许班副搭顶帐篷,在这里摆上两桌,放上音响。我也见龚保民了,他给我说他在陵工集团技术处,干得很好,说杨国庆也刚回来了。武城的企业破产后,杨国庆吓坏了,惶惶不可终日,内退后怕有人找他的事,就跑到金南他女儿家去住了,十年不敢回家。”汪恒善说:“他又当不了家,顶多就是跟风。”

袁梁摇摇头,对徐有才说:“我跟你说过,明年开春小区再绿化的时候,你一定要告诉开发商,一号楼、七号楼前种一排绒花树,我就喜欢绒花。”徐有才说:“你跟我说了好几次了,我绝对忘不了,开发商不买绒花树,我就自己掏钱买,我保证把一号楼、七号楼前面栽满绒花树,让你天天闻花香。”

袁梁陷入了遐想,许多年过去了,那绒花树下的日子最是难忘。袁梁没有忘记,那个人最喜欢绒花,她喜欢绒花的艳丽,喜欢绒花的香甜,她说绒花也叫合欢花,她最经常哼着的就是那首绒花歌的那几句:世上有朵美丽的花,那是青春吐芳华,世上有朵英雄的花,那是青春放光华。

傍晚,马晓荷来了,两个人来到七号楼二十二层自己的家,房间里已经装修一新,已经打扫干净,只是还没有家具,显得空荡荡的。装修时从家里带来了两个小椅子,两个人并排坐在那里,一人一瓶水喝着。

落地窗外,夕阳西下,余辉把大地染得金灿灿的,远处的湖面水天相连,水气升腾笼罩着湖岸和错落的村庄,西面是高低起伏的丘陵若隐若现。湖岸的近处,是片片芦花飞扬。有风吹来,带来湖水的气味,带来阵阵凉爽。秋天的原野,温暖、静谧。

马晓荷看着远处,低声说着:“你说,咱俩的家是在陵城,还是在武城,还是在女儿安家的城市?”

袁梁说:“也许,你说的这几个地方都是我们的家吧,只是,我职业生涯三十多年,最难忘的还是最初的一机厂的岁月。”

马晓荷说:“我跟着你住过多少房子了,我们现在也有好几套房子,我最难忘的还是我们结婚的那两间小房子,那下大雨被淹的日子,我拉着被子找太阳晒的日子,你在空闲的时候放放音乐,房后有人家的孩子夜里哭叫,我感觉那时最好,那里是我们用心布置的最温馨最幸福的家。”

袁梁揽着马晓荷的腰说:“我也是,那里曾是我们最幸福的家。你也快退休了,家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哪里就有幸福。”

马晓荷指着窗外喊道:“快看啊,湖面上有白鸟在飞,空中有飞着的,有贴着水面的,还有钻入水中的呢,鸟儿多自由自在。”

袁梁看向远方,看向西斜的太阳,那夕阳在不断变幻着,阳光把大地上的景色染透,大地也在不断变化着。

袁梁思绪万千,岁月倥偬,时光蹁跹,夕阳把天边染得无比的炫丽,无论我们看或不看,它都在闪烁变幻;不远处,辽阔的湖面闪着粼粼的波光,无论我们在或不在,它都在流淌涌动。历史总是在时间的坐标中展开最美的画卷,而此刻的洋泗湖就是最美的。

谨以此书献给三千万下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