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大电视机正刚刚开始播放着阅兵的画面,首先进场的就是三军仪仗队,瞬时脚步铿锵、口号嘹亮。徐有才、唐汉平、解利民三个当过兵的人,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画外音:高擎党旗、国旗、军旗,中国人民解放军仪仗队阔步走来,人民军队永远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军队,永远是国家的扞卫者,永远是社会主义的扞卫者,永远是人民利益的扞卫者。七十年风雨兼程,七十年砥砺奋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人民军队将沿着中国特色强军之路阔步前进。
汪恒善伸着头看着电视,忽然叫到:“看见了,仪仗队第三排,汪军伟。”汪恒善的泪水流了下来,不停地擦着。
阅兵继续进行,汪恒善擦着泪说:“那年入伍时,两个军官来家里,问我和张怡菊,我说我和张怡菊都是国企下岗工人,年长的军官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说,我们就要这样的孩子,这样的孩子能吃苦、有担当、忠诚可靠,在国家需要的时候最能挺身而出。我当时就说,我们虽然下岗了,但我们自食其力、遵纪守法,我们永远爱国爱党,我们愿意把独生子交给国家。”
袁梁说:“汪军伟是我们一机厂的孩子,是一机厂家属院的孩子,孩子有出息,我们也都高兴。”解利民说:“你在小区干个物业,这下腰杆可以挺直了,可以扬眉吐气了。”汪恒善说:“我干物业,张怡菊干家政,我们多少年都觉得低人一等,可那个军官说只有我们这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保家卫国的人,培养出在国家和人民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的人。”徐有才说:“那个军官说的对,我和唐汉平参加过越战,那些不畏牺牲冲在最前面的人,大都是我们这些工农子弟,你看看麻粟坡烈士陵园的烈士,看他们的介绍,大都是出身我们这样的家庭。”
汪恒善说:“汪军伟阅兵前集中训练,孩子掉了几层皮,只有我们这样家庭的孩子,才能受得了那个苦。”徐有才说:“那没办法,没有回头路,进了军营他就不属于你这个小家了,他是国家的人。”汪恒善坐直了身子:“既然孩子参军,既然孩子走上了这条路,他的一切就交给了国家交给了党交给了人民。”
阅兵结束了,唐汉平招呼着孟巧珍上菜,上来送菜的是唐汉平的儿子唐豆豆,他倒休回家几天。唐豆豆和几个伯伯叔叔打着招呼,他是一机厂家属院长大的孩子,自然都认识。唐豆豆高中毕业后,上了铁道职业技术学院,毕业后就在上海铁道局开火车,正儿八经的火车司机,这次回来带着女朋友,就是商量结婚的事。
唐汉平说,他两口开着这个小饭店,干了这么多年,也挣不了大钱,就只能给儿子在所在的铁路分局蚌城买了套房子、买了辆车,儿媳妇也是火车乘务员。唐汉平说,虽然唐豆豆没有考上好大学,但在铁路部门工作,不会像他和孟巧珍一样下岗失业。
徐有才说,一机厂原来有二百多名复员军人,除了离退休的外,没有房子的安排了廉租房,没有工作的给安排公益岗,还给交养老保险,解决了这部分老兵的后顾之忧。
徐有才说:“那天,市军人事务局的褚副局长给我打电话,让我赶快过去,我到了军人事务局,看见施继军在那里,施继军就是二分厂的车工,那个大高个。我看见他就猜思,施继军不是退伍军人,他怎么跑到军人事务局来了。褚副局长给我说,施继军说他当过民兵,民兵也是兵,还摸过枪,也要给他安排工作。褚副局长哭笑不得,也劝不走他,只有给我打电话,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就给他说让他到家里找找,看看有没有民兵证,我们退伍军人都有退伍证,军人事务局见到退伍证才认可,我好说歹说到饭店请他吃了一顿,他才回家,你说有这样的人吗?”
几个人都笑了,当年的一机厂可是民兵营的编制,有民兵几百人。
又是两年过去,袁梁来到王美春家,敲开门进去,房间里乱七八糟,连点插脚的地方都没有,到处是贾中华的书法作品,有刚写好的,有裱糊好的,有待发的快递。半年前,贾中华以患病假释的名义出狱,这离不开屈志坚、卜建民、任传秀、罗俊、袁梁的多日奔走。出狱以后,贾亮亮和女朋友马上就结了婚,贾中华参加了儿子的婚礼,得偿夙愿。贾亮亮为贾中华以铁窗硬隶(吏)的名义注册了淘宝店面,专营个人的书法作品,没想到很快就大火,每天快递都要发几个。这让贾中华大喊冤屈,要是知道自己的书法作品这么值钱,自己就不从政了,毕业以后就专攻书法,王美春揶揄道:“就你这水平,还不是在监狱大学练就的。”
袁梁看着书房里的贾中华喊道:“贾大师,你这一大早就写上了,歇一天都不行啊。”贾中华抬眼看看袁梁:“你喊我出去玩,我还不要浪费一天的时间,时间就是金钱,你知道我现在一天收入多少,我还是把接的这几单活赶赶再走。”王美春催着他:“难得袁总来叫你,你就出去兜兜风,散散心吧。”
袁梁站在书桌前,看着贾中华说:“你要是不去,我就走了,我给钱琛说好了,我拉着你去见他,一起去玩。你忙着挣钱,那我走了,我拉着王美春去。”袁梁作势要走,王美春拉住了袁梁:“你就别逗他了,他这不是收拾好了吗,一大早就等着你呢。”贾中华抬起头,放下手中的笔:“什么,你说的什么,你说的是钱琛,这都十几年了,他怎么冒出来了?”袁梁说:“他回来好几年了,他在陵城的仙龙湖隐居,我就是带着你去见他。”贾中华绕过案头:“快,王美春,快给我收拾收拾,给我拿一副作品,我去见钱琛,这家伙,我以为他报销在广西的大山里了呢。”袁梁说:“他没报销,就是报应,有点半身不遂,现在好多了,拄着单拐都能到处跑了,办了病休,就是觉得不好意思见人,其他同学谁也没见。”贾中华穿着衣服:“那他怎么见你了?我就不是他同学吗?”袁梁说:“你这刚刚好点,就霸气侧漏了,不是你刚刚出狱的时候了,还不是儿子儿媳妇给你找了这书法的门路。他半身不遂回来,也是灰溜溜地,我说你出狱了,他就想见你。”贾中华拉着衣服的拉链:“我就说嘛,在武城,钱琛和你、和我的关系最好。”
袁梁扯一把沙发上晾着的作品:“王美春可给我透底了,你这不到半年,存款就两位数了,今天我们出去玩,贾大师买单。”王美春说:“就让他请客,好让他找点感觉,你们好好玩玩,不要早早地把他送回来,什么都是物以稀为贵,他这作品也收着点好,不能写毛喽,不能烂大街。”袁梁看一眼王美春:“还是一机厂的老人,这眼光这境界。走吧,你快换衣服啊,你不想去?”王美春惊道:“我也去?我还想在家收拾收拾呢。”袁梁嗨了一声:“要是贾大师一个人去,我还不来了呢,我还不是想着你,我们就去东面的苑儿庄,在那里住一晚上,看晚上的灯火,明天再回来。今天晚上,就让半身不遂的老钱,陪着铁窗硬吏,晚上我和你一个房间睡。”贾中华叫着:“还不快去换衣服,你想了二十多年了,就想着袁总带你出差,就想着出差和袁总一个房间睡,今天就满足你,看你们还能折腾出花样来不。”袁梁说:“都是一把年纪了,就是卧膝长谈,别的干不了。”贾中华斜眼看着袁梁:“就我进去的这几年,我可是给你机会了,我不信你和王美春啥事没有,我感觉你和王美春干那事正般配,我是一直伺候不了她,满足不了她。”王美春红着脸:“你们这两个不要脸的,大清早的编排我干啥。再说了,袁总,我和你一个房间睡咋了?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心在哪里,就前年你去北京找的谁,你为谁看的病,哼。”袁梁故意道:“谁又胡乱编排我,都传到你这里了。快点,我们去陵城和钱琛汇合,那里还有甄老师、龚老师,我们六个人。”王美春穿着衣服:“男老师还是女老师,我猜是女老师。”袁梁笑笑:“加上你们两口子,三男三女。贾大师,我回迁的新房快要入住了,你给我准备的几幅字画呢,裱糊好,用点心。”贾中华拉开门:“这还用你操心,王美春督促着我呢,你的事她就是上心。”袁梁喊着:“贾大师,你别急着下去,还真要王美春化妆好,不能让那两个中年妇女给比下去。”贾中华喊着:“我是等不及了,我先下去,我在家憋了好多天了”,说着噔噔噔下楼了。
袁梁来到梳妆台前,王美春正化着妆,见袁梁进来,搂着亲了一口:“我可不管那两个女人是谁,今天晚上我和你一个房间睡,想让你吃大红枣呢。”袁梁摸了一把王美春:“房间定好了,双人间给老钱和老贾,我和你,和那两个老师睡四人间。”王美春看着镜子里的袁梁,眼里闪着光:“我不信,三个中年妇女还不把你给吃了。”袁梁说:“和三个中年妇女做别的我是不行了,正好我们四个打牌,你这些年在排灌站,牌技可是练得不一般啊。”王美春拧一把袁梁:“我不和别人打牌,我就和你啪啪。”袁梁接道:“你就快点吧,今天晚上我就和你啪啪地打牌。”王美春叫道:“你看你催的,我这原一机厂的五朵金花陪着原一机厂的总经理出去,可不是要好好收拾收拾,不能给你丢人吧。”袁梁说:“你再啰嗦,贾大师还以为我和你在这里直接就啪啪呢,快点。”王美春说:“这就好,老贾才不怕我和你啪啪呢,昨天老贾还和我商量,我们也到陵城你家附近,靠近湖边的地方买个房子,在那里养老呢,你给看着点,有合适的房子就告诉我们,孩子也劝我们换个好点的地方。”袁梁开门:“我就盼着你们换个环境呢,我哪天拉着你和贾大师先到那边转转看看。”
袁梁看着王美春感到高兴,王美春的眼里又有了光,又和袁梁唠叨了斗嘴了,两口子终于从那场灾难中走了出来。
一机厂家属院和其它几个单位的家属区拆迁后,一大片楼盘拔地而起,分别为洋湖湾A、b、c、d四个区,而一机厂家属院的回迁户将在A区选择房子。徐有才说,这是原一机厂人强烈要求的,而新的A区党支部书记已经提前任命,就是徐有才。徐有才说,洋湖湾几乎是武城正开发的最大的楼盘,仅A区就有十八幢楼一千六百套房子,原一机厂的人在选择房子时就集中在一至八号楼。
交房了,李盈盈是第三天,袁梁在第四天就交齐了上房费用,拿到了房间钥匙。袁梁要的是七号楼二十二层一百平方的房子,八号楼又要了一套八十平方的房子,七号楼是第二列小区最前面的房子,登高望远,远处就是浩瀚无边、云蒸霞蔚的洋泗湖,这就是袁梁要的房间的样子。虽然常驻陵城,但武城总要有房子住。
李盈盈要的是一号楼二十四层一百三十平方的房子。徐有才和李盈盈离婚后,虽然短暂分居,后来还是又住在一起,但一直就没有去领结婚证,徐有才名下是廉租房,李盈盈名下的原来一机厂的房子回迁后,就以李盈盈的名义要了洋湖湾的回迁房。
在交房后的第一时间,徐有才就张罗着装修起来,袁梁也跟着他,你怎么装修我就怎么装修,你装修什么我就装修什么,徐有才在未交房前就找了装修公司。于是,交房后不到两个月,徐有才的房子就装修好了,袁梁也紧跟着他,也在交房后两个月把两套房子装修好了。
作为A区党支部书记的徐有才,天生的热心肠,天天忙活着,帮了这个帮那个,帮着一机厂的老工友装修房子,操持着入住的事,到处谈天说地、热热乎乎。陆续,一机厂的工友退休,大家聚在一起的机会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