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的天气与A市有些温差。
岑渊拉开了自己的外套,看着手中的调遣文书,然后确定一下自己所在的位置。
“岑老弟?”
不远处传来了一道轻快的声音。
岑渊回身望去,白毛灰眸的青年穿着警服,领口不羁的敞开,此刻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岑渊迎了过去:“好久不见,等很久了吧?”
灰羽跟他握了握手:“有什么久不久的,还行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
他拍了拍岑渊的肩膀:“之前就说让你来我们这边儿,靠鼻子能闻得到灵气的味道,你小子多少也是沾点儿灵力的。”
岑渊笑了笑:“在哪儿干都一样,大家都算是法律工作者,维护着社会的秩序……”
野路子出身的灰羽最烦这些冠冕堂皇的道理,他摆了摆手:“得了得了,你别跟我说这个,我先带你进去?”
岑渊看着眼前的一片荒地有些迟疑:“……这里吗?”
“哦,这是结界,带你进去就行了。”
说着,他找站在荒地的正中央拿出了一张符纸引燃,烟雾袅袅之间,一阵阵的幽蓝色光芒开始在周围显现,如同电影画面一样,被隐藏着的整条街道逐渐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岑渊虽然已经有过心理预期,但是此刻看到这些,还是觉得颇为震撼。
门口驻守的一队守卫朝着他们敬了个军礼。
灰羽吊儿郎当的回了一个,然后对着身后愣神的岑渊招了招手。
“愣着干什么?跟上啊。”
岑渊回过了神,心情有些复杂的跟在了他的身边。
周围林立着一些商铺,五金店,小便利店,还有超市,不远处甚至有一个规模不算小的医院。
“之前不是说不来吗?怎么会这么突然又决定要过来?”
“……身边出了些事情,改变了一些想法吧。”
灰羽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爸妈没说你吗?”
岑渊苦笑,无奈的摊手。
灰羽几乎一眼就看懂了,同情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灰心,老弟,我们这儿福利待遇也是挺好的,等过两年你爸妈估计也能理解你。”
就在他们说话的间隙里,一声龙吟响彻天际。
岑渊停下了脚步本能的警惕望去。
巨大的龙性生物煽动着翅膀,掀起地上的尘土,投下一片黑影。
“蝼蚁!你们欺骗本尊!你们居然还敢读本尊的心!”
红色的巨龙满身鳞片闪耀着光辉,口中愤怒的喷吐着白色的硫磺味硝烟,殉站在灵安局最高处,俯视着下面的三位局长,金色竖瞳里满是怒气。
“你们今日必须要给本尊一个交代!之前事情过去了本尊没有跟你们计较,现在你们要是拿不出交代本尊就再炸一次这该死的灵安局!”
岑渊原本就仅剩不多的无神论信念在这一刻彻底坍塌了,塌的碎片都不剩。
“……这是正常的吗?龙…真的存在?”
灰羽扫了一眼不是很感兴趣:“哦,那个不用担心,那是咱同事,但是这个人脾气不太好。”
“……”
这是好不好的问题吗,他看上去好像要把这儿给炸了。
“行了,别担心了,最起码今天炸不了,他顶多跟三位局长打一顿。”
?
这还不担心吗?
炸公司,打上司,怎么听都不像是什么正经工作好吧?!
灰羽拍拍他的肩膀:“放平心态,我先带你去做一个灵力测试,至于工作的话,今天看来是安排不了了,但是也别太担心,就算是普通人,咱们这边也是有适合你的工作的。”
岑渊:“……真的不去管管吗?”
灰羽低笑一声:“习惯就好,大多数同事都是很好的……”
话还没说完,他被迎面撞上来的人差点儿撞的摔在地上。
“嘶——”
灰羽磨着后槽牙:“死狐狸,你他*就是故意的吧。”
红色的长发散落在身后,狐耳轻轻的晃动,俊美妩媚的狐狸精无辜的看着他:“哎呀~又撞到了呢~那真不好意思啊~”
“那要不你撞回来?”
灰羽不爽的顶了顶腮帮子:“我他*早晚打你一顿。”
“不错呢~等我把你打死的时候,你老婆就交给我照顾,你就不用担心了,稳赚~”
灰羽彻底炸毛:“死狐狸你**还敢打我老婆的主意!”
“死鸟。”
“死狐狸!”
“死鸟~”
岑渊:“……”
他现在觉得自己纠结了整整一个月,申请来的调遣申请完全就是大错特错。
这真的能让他坚守心中的正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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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起落叶,不远处的龙吟声响彻天际,靠在窗台处,苍老的手抓住了一片落叶。
不远处的柳树新发了枝芽,春天似乎已经在看不到的地方到来了。
“来了就出来喝一杯水吧。”
谷雨没有回头,声音很轻。
她身下的影子波动了起来,旋即,开始蔓延,整个房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黑色浸染。
漂亮的少女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她的身后,成为黑暗之中唯一的光源。
拢了拢身上的衣衫,谷雨平静的看着突然出现的绫竹。
“……你长这么大了呀。”
皱了皱眉,绫竹看着她:“你认识我?”
“不算认识,但是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为什么?”
绫竹看着眼前的老妪,心脏轻轻的抽动起来,对面对将自己看破的先知时,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的有些逃避的心理,连她也不例外。
“嗯,我们不算见过,但你的人生,我算是了如指掌。”
谷雨温柔的看着她,轻轻的伸出手,帮她将衣服上沾染着的叶子拿下。
心里升腾起的某种微妙的感觉,绫竹在面对这位先知的目光时,总有一种被扒光了看透了的感觉,但出奇的,她并未觉得有任何的不舒服。
压下了诡异的感觉,绫竹抿了抿唇,低声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了解…”
“我知道你是来问‘黄泉’的事的。”
谷雨一语道破。
“小竹,我想从你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一直有一种被命运操纵的感觉吧。”
“……”绫竹悄无声息的攥出了一根冰晶。
“不用防备我。”
谷雨像是看到了她的小动作,笑起来:“我可以解答你的一切,小竹,你的命运不是偶然,是既定的。”
眯起了眼眸,绫竹冷声道:“我不喜欢打哑谜的人。”
“衾无冕,跟我是多年旧友,一个先知,与一个命运编织者在一起,能做的事情太多了,比如勘破世界的真相,然后,改变既定的悲剧。”
心神一颤,绫竹心跳本能的有些加快。
谷雨的眼神很平静,沟壑丛生的脸上挂着温和如水的笑。
“你是,我们选定的‘救世主’,小竹。”
“不用怪衾无冕不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因为你必须来见我,这也是既定的。”
她在黑暗之中精准的找到了床铺轻轻的坐下。
声音平淡,将多年尘封的故事娓娓道来。
“十九年前,一个女婴降世,但是孩子的父亲是一个凤凰男,为了将自己的私生女狸猫换太子,将孩子丢掉。”
“这个被丢掉的孩子并非凡童,已经绝迹的神只灵脉注定了她不凡的一生。”
“在冬天的小巷子里,刚出生的婴儿并未被冻死,她幸运又不幸的被人捡到,幸运的是她没有死,不幸的是,捡到她的人是‘黄泉’的第24任开门人。”
“她被捡回去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她只会成为一个躯壳,一个——容器。”
“‘黄泉’的老大没有名字,没有代号,也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更没有人知道他活了多久,但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是否存在。”
“他没有任何的性别,因为他本身就是男女都可以的存在,他的能力并不算太强,夺舍,是他活下去的方式。”
“侵占别人的躯壳,夺取能力,是他的生存之道,变相的永生让他活了太久太久,他走光更强大的能力,更完美的躯壳。”
“这个躯壳在那一年冬天出现了,他倾尽所有的资源去培养这个女孩儿,将女孩儿培养长大,赋予她新的能力。”
“如果按照他的设想,女孩确实很难逃脱自己成为躯壳的命运,但女孩的身边有条很忠心的小人鱼,他或许不那么敏锐,但是他的能力是时空,在25号开门人死掉之后,成为了新的开门人。”
“他的第一个任务对象就是一个勘破命运,编织命运的存在。”
“裴眠见到他的第一眼时就已经看到了你与未来的关联,那时的他并未见过你,但是在众多命运的枝丫,他选择了最冒险激进因为是唯一可能成功的路。”
“——将一个可能‘弑神’,断送‘黄泉’的陌生的你,带进这个世界里,扼杀掉那个,早就应该死掉的,靠着别人的躯壳苟延残喘下来人。”
她在说话的时候,声音没有产生任何的波动,但每多说一句她就越发的苍老一根,岁月仿佛在她的身上开始加快,刀刻斧凿一样的岁月知道在她的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
绫竹的手指动了动,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抬手制止了绫竹,谷雨的声音变得有些沧桑:“……与其打断我,不如让我在生命的尽头把这些讲出来。”
“他被你的人鱼回到这个世界之后,找到了我,我们并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我也并未在灵安局的洗脑之下与‘弑神’对立。”
“衾无冕跟我说了他的计划,我们两个用可以窥见的未来编织了你的命运,人鱼将你送到了这个世界是既定的,你会回到母亲的身边,拿到昆古尼尔之枪到7年前杀死播种者,夺回属于自己的一部分能力也是既定的——。”
她苍老的已经不像人形了,头发如同被吹开的蒲公英,斑斑驳驳的往下掉落着,老年斑纵横在她的身上,脸上。
咧开嘴笑的时候甚至连牙齿都开始脱落。
“因为这本就是我与他共同编织的结果,救世主大人——这些,是我们献祭了生命为你换来的重生。”
“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我有些多管闲事,或者,强行改变了你的命运,但是小竹,这,就是未来,就是命运。”
“在无数条可以窥见的命运枝丫里,只有你可以杀死他。”
她的脊背开始佝偻,说出来的话也逐渐的不那么清晰。
“不要为我难过。”
枯瘦蜷缩缩的如同骷髅一样的手指颤巍巍就毫不犹豫的刺向了自己的体内。
她的身体流出腐烂的黑血,但漆黑如墨的本源还是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绫竹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的瞳孔颤抖,听着震颤的真相,看着眼前素未谋面,却为了她献出一切的“老妪”。
“吸收了我,别让我死的没有价值,小竹啊,代替我活下去吧。”
她笑起来。
身形逐渐的消散。
“对不起,这算道德绑架吗?让你背负起原本不属于你的责任?”
“不——”
绫竹徒劳的伸手打算阻挡,在那颗本源掉下去的一瞬间伸手接住,然后难以置信又无措的看着选择了自爆,开始悄无声息分解的谷雨。
“…至少,让我留下你的魂……”绫竹喃喃道。
摇了摇头,谷雨浑浊的眼球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没有用的了。”
“……我已经活的很好了,泄露天机泄露的太多,我注定,会死。”
“我不想再活在监视里了,我活的很有价值,死的也很有价值,绫竹,我死前能见到你……”说到这里,谷雨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那笑容虽然虚弱,但却饱含着真挚的情感。
“很开心。”
随着最后一个字吐出,谷雨的身躯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中,化作无数星星点点的灵气,飘散在空中。
绫竹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那些逐渐远去的灵气,她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最终只能抓到一把虚无缥缈的空气。
漆黑的本源依旧静静地躺在她的手中,散发着微弱的灵力波动,仿佛还残留着谷雨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