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6年,再一次坐上金龙宝座,青海的心境今非昔比,他看着满朝文武,以及金碧辉煌的临朝大殿,心情无比自豪,同时,又感到一种难以言及的郁闷。
首先,关于真龙血脉似乎得到了实锤,在这段他不在的日子里,发生了太多他想要知道却遗憾没有参与的事情。
几乎在他回到宝墩城那刻,他的弟弟青叶离开了,而且,他离开时带走了两条人命。
在此前人生当中,如果说父亲青酆大帝是他最敬佩的人,那么外公则是他最敬爱的人,可是,青叶居然做出了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不过,在当他得知这里面涉及到许多隐藏多年的秘密时,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消化这些复杂而又不好拿出来详谈的尴尬。
从太监窦鹰那含糊其辞又讳莫如深的言辞中,他大概能猜到青叶才是正统的真龙血脉。
而自己、青麟、青梅是母亲大人与巫师司马长鸿奸情下的产物,也就是说,隐匿在朝堂多年的秘密其实是真的。
而从这点来看,青叶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自有复仇的理由。
鸡急上房、狗急跳墙的道理大家都懂。
可惜连日来,她母亲始终否认这些事。她只强调:“青叶杀了你的外公,你作为一国之主,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你身上流淌着正统的皇室血统。”
另外母亲大人那个新欢,也就是给宝墩城提供打造兵器资源的阳矿主。
他极不喜欢这个龌蹉之人看母亲大人的眼神,这个家伙简直被权利冲昏了头脑,不过好在,国王始终是国王,碍于情面,他对首相大人的提议总是莫衷一是。
有意思的是,首相大人还兼职了大将军的角色,这不伦不类的权力设置,倒让人啼笑皆非。
对此母亲跟他解释道:“阳北贤就是我们手下的一个棋子,她从来不敢忤逆我的旨意,让他上战场吧,将他当枪使吧,我不想再一次让你以身涉险,你现在可是万金之躯。”
最后就是关于青水的问题,在夏青面前,他一致承诺:“我一定将青罗给送出城堡。”
哪知道夏青执拗说道:“那青水呢?她们是姐妹,你难道这么忍心?”
青海被她搅得心烦意乱:“我只答应你青罗的事,我已经在秘密安排了,三天前,我跟太监窦鹰就做了周密安排,你在城外接应就行了。放心,一定能成功。”
夏青心下稍安。
这段时期里,关于青罗的处境,她看到了青海国王的态度。
哪知道青水一直大吵大闹,她一定要看到青罗本人,然后必须跟青罗住在一起。
西门郡羽怒道:“既然她们两姐妹一定要关在一起,那就成全她们吧。”
可让青海意外的是,等到青罗见到她姐姐青水时,就再也无法将她们分开了。
计划实行当天,太监窦鹰说道:“青罗,你可以走了,你再也不用受这种牢狱之苦了。”
哪知道青罗拒绝道:“我不想离开,我想跟姐姐待在一起。”
这无疑让太监为难至极,最后,他只能将这个情况反馈给青海国王,并说道:“青罗错过了一次机会。”
夏青得知这个情况后,对青海愤恨道:“那就将他们一起送出去。”
青海看到夏青无理取闹,怒道:“你又不是没见过青水的魔法。青罗在不在,对于宝墩来说,无关紧要。即便他们发现她走了,也不会引起多少轰动,但是青水要是走了,那就会举国哗然,母亲大人的怒火将不可遏制,然后我将承受多大的舆论压力?最后青水一旦回到高山部落,率领大军或者带来那只大鸟,这里所有人都会被烧死。城池里的百姓是无辜的。”
夏青说道:“大鸟无法威胁到宝墩城的强力弓弩。然后我会从中做通她的工作。”她知道,宝墩新城的弓弩数量更多,来自蚩尤城的“强力巨蝎”威力更强,神鸟可不会像上次那么从容。
青海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青水是一颗政治棋子,她的存在与否,涉及的因素太多,有些东西我跟你说不清。不过既然青罗不走,我可以批准你每天探望他们,而且时间可以增加一倍。但有些话、有些承诺,你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用心良苦。不是我不愿意救青罗,是她不愿意离开。”
夏青看到青海变得如此坦诚,决绝中带着温情,考虑到他毕竟作为一国之主,因此只能适可而止。
此后,当她再次见到青水和青罗时,只是一味安慰道:“两位公主,我有愧于你母亲大人所托,但是只要有机会,我一定想办法救你们两同时出去。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我愿意为你们付出生命。”
青水没想到这么多几年来,母亲大人一直在寻找自己,而当这个假的女武士在知道母亲大人去世以后,还依然在天南地北在找自己和妹妹时,她心里同样感动无比,她说道:“谢谢你的好意,同样谢谢你的勇气与执着,你让我明白,这人世间,在普通的凡人心中,还依然存在善良。”
最近,最烦的人就是青海。
母亲大人至始至终没有忘记他跟什邡古城丁钰橙的婚约,在某日午餐时分,西门郡羽让侍女将那个一岁多的小弟带走后,特地将青海留了下来。
她眼中满是自豪,似乎对这个长子的稳重与深沉非常满意,但她扫了一眼夏青之后,突然叫道:“你跟丁钰橙的婚约依然有效,尽管什邡古城失去了往日的荣光,但是我领略过丁公主身上的傲骨与气质,她是整个古蜀大陆中所有豪门千金中,不可多得的具有大视野的奇女子。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你们一旦结合在一起,绝对会产生强大的力量。而且,这对两座城池来说,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青海没想到母亲大人如此直接就提了出来,他说道:“于今城内百废俱兴,水灾不断,百姓流离失所,许多孩童无家可归,街边乞丐数不胜数,奴隶贸易与商业陷入停滞,农业与水利问题重重,我们必须让…”
西门郡羽丢下了勺子,怒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首相大人和大学士会管理这一切。你现在要干的事,首先就是要和丁钰橙公主重新建立联系,第二就是必须抓到青叶,这个杀了你父亲又杀了你外公的乱臣逆子。”
青海依然抗拒道:“根据斥候汇报,丁钰橙已经臣服于北境之王蚕丛的领导,他们是我们的敌人。”
西门郡羽冷笑一声:“有时候要击败对手靠的不是战马和长刀。你必须学会运用政治的力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你懂吗?而这,才能真正考验你是否拥有帝王之术,坐不坐得稳这个金龙宝座,同样决定你能不再创这座城池的辉煌。你只有将这些东西学会了,并融会贯通了,再放弃那些自以为是的自私行为,你才能当好一个国王。”
这些话直击青海的心灵深处,他能确切地感受到母亲话中深刻的含义。早些年,这些话对他来说,如同隔靴搔痒。
郡羽喝过一杯酒,继续道:“你的顾虑我早就知道了,什邡古城现在根基不稳,我只要给丁钰橙派去一只信鸽,或者送去一份信件,那么自然就能将什邡古城拉拢到我宝墩新城身边来。”语气很自信。
青海明白母亲大人的手段,但他有自己的顾虑,于是说道:“母亲大人,丁钰橙之所以加入蚕丛的大军,并不如你想象的是要跟我们为敌。我在关外看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我能理解蚕丛的事业…”
西门郡羽恼羞成怒,她将一个酒杯摔在地上,怒道:“你脑袋是不是进了水?”
她伸出手臂,指着青海身后假武士夏青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是女的,你眼光何至于变得如此差劲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玩什么鬼把戏。好吧,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但是那些消失了几千年的奇怪东西毕竟没有到宝墩新城来。”她勃然大怒:“就算来了,我们自有办法对付那种东西。但是如果蚕丛想以这种荒唐的理由吞噬其他城邦的基业,就凭这一点,我一定会让所谓的北境之王死无葬身之地。”
青海没想到母亲大人会扯到夏青身上来,夏青同样感到震惊。
西门郡羽并不多看夏青一眼,但夏青知道她指的就是她。
青海一阵尴尬。
只听皇后继续捉说道:“收敛你那些怪癖和顽童心态吧。这几年来,你的心经过了烈火的淬炼,你的视野和你的城府正深得我心,我希望你在情感这条路上依然按照我的想法行事。有些事情玩玩就够了,明天,我不再希望看到她。”
几年来,夏青一直陪在青海身边,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几乎成了他的精神支柱。
青海抗争道:“她是我的武士,母亲大人,你知道我手中的剑不再利索了。”
西门郡羽依然冷眼道:“假若要一个女子来守护你的安全,这不是让别人笑话我宝墩城缺乏大好男儿吗!?青海,你要明白,有些人的身份根本不适合你,只有皇室家族的公主才能匹配你的身份。”
夏青一阵脸红,一阵悸动。这是哪出跟哪出啊?
青海知道丁钰橙的性格,他明白联姻并不是不可以,可一旦接受她的骄傲,那么必须忍受她的强势。他可不希望床榻之侧是一只母老虎。
他依然说道:“我见过丁公主的为人,我并不觉得她适合我。”
西门郡羽恼羞成怒:“你是被这个丑八怪迷失心窍了吗?国王的婚姻从来就没有合不合适这个选项,于今什邡古城衰落,丁钰橙已经没有了骄傲的资本,她必须依附于你。这会让你游刃有余。”
青海没想到跟此前一样,在这一点上,母亲大人的掣肘和干预会让他透不过气来。
他愤恨一声,表示难以下咽,同时难以接受。
西门郡羽这次一定要将他的倔强给扭过来:“我这么说吧,只要我依然还坐在太后这个位置上,那么皇后的人选就由不得你自作主张。”
等到青海正要坚持已见之时,米擒将军送来了战报。
米擒将军瞅了皇后一眼,皇后点头示意。
米擒将军说道:“首相大人,阳北贤大将军,正率领众将士阻击来自眉山古城方向的自由军。”
西门郡羽和青海同时惊讶,因为这20年来,眉山古城欧阳家族自从血脉大战后从来不参与古蜀大陆的事务,这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会携大军至此呢!
西门郡羽说道:“一直以来,眉山古城自诩自由之城,欧阳家族可从来不参与政治斗争,这是为何?”
米擒将军说道:“具体原因不清楚,再说,阳将军为人冲动,建功立业的野心昭然若揭,因此,我只好将这一情况禀报上来。”
西门郡羽盯了青海一眼。
青海说道:“走吧,米擒将军,我随你一起去。”
几个月前。
司马长鸿在毕摩拉卡波的安排下,从迷魂凼出来后,就到了眉山古城的边界,而且,在分别那刻,毕摩娜卡波语重心长跟他说道:“切不可跟水火双圣任何一人为敌,她们的使命属于全人类。”
司马长鸿感受到了娜卡波的大能耐,说道:“一定谨遵教诲。”
哪知道,他们在迷魂凼走了10天10夜夜,里面的道路错综复杂,想要独自找到回去的路,已不可能。
出来那刻,又划过一条大江,接着,拉祜族的5位战士就划船离开了。
这里属于古蜀大陆最南端,司马长鸿对此处也陌生得很。
不过,他非常清楚,只要一直往北走,就能回到岷江流域。
最后他和副将黄鹏翻山越岭,一个月后,居然到了眉山古城。
这是古蜀大陆南端最着名的自由之城。
城主欧阳家族,跟司马长鸿有过几面之缘,两人此前不存在嫌隙,也都是经历过人生大风大浪的人,因此,见面那刻,一切尽在不言中。
此后,酒中见真情,司马长鸿对于宝墩城历年来的朝贡制度了如指掌,他想着,只要回到万圣宫,在表妹耳边说上几句,那么就可以减免眉山古城一半的进贡。
对此,欧阳城主爽朗笑道:“司马兄慷慨大义,我将亲自携1000战士护送您回宝墩城,顺便也探望一下皇后娘娘。”
司马长鸿的回归,一度引发了热议。
消失一年多的大巫师回来了,一路上,大家奔走相告,很快,这支队伍超过了2000人。
哪知道巫师和欧阳城主很快被首相大人的眼线盯上了。
阳北贤明白,巫师一旦回归,那么自己的地位将极为尴尬。
10多年前,他在万圣宫落成大典上见过巫师一面,此后也对他有所了解。
不过,这些年来,巫师对一个小小的矿主却并不放在心上。因此,他对阳北贤印象不深。
阳北贤懂得,只要将这支乌合之众砍了,或者趁机将巫师砍了,那么就算郡羽皇后责怪起来,也能以“不知者无罪”而蒙混过去,反正自己手上还有源源不断的矿产资源。
皇后无法失去他。
巫师只是她的旧爱,而自己却是她新欢。
于此一番盘算后,他不顾米擒将军的阻挠,亲率3000将士一阵狂奔。
他对欧阳家族略知一二,想着他们本次只来2000人,即便全部砍死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阳北贤亲自上阵,骑着烈马一马当先,三千黄金战士如同一把锋利的钢刀,气势汹汹地冲进司马长鸿和欧阳城主的阵营中。
首先,司马长鸿看到来的是黄金战士,心里一阵狂喜,哪知道对方完全不讲规矩,也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更无江湖道义。
“噢、噢、噢”地只是一味砍杀。
司马长鸿和欧阳城主久经沙场,虽然只有2000参差不齐的队伍,但是他们凭借战术的指挥和智慧,倒也跟黄金军团战得旗鼓相当。
可是,阳北贤有备而来,不管是钢刀还是盔甲,都比自由城战士要精良。
眉山古城副将梁文峰就被乱刀戳死,这无疑让欧阳城主伤心且恼怒,他直接问道:“司马兄,你们宝墩城怎如此歹毒?”
司马长鸿对这位新晋大将军陌生得很,如果没人提醒他是大西海黄金海岸的阳北贤,他根本记不清古蜀大陆有这号人物。
司马长鸿抽取秋水剑,说道:“欧阳兄,我代表宝墩城向你表示歉意,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答复。”
于是他驾着烈马,朝阳北贤而来。
而阳城主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同样抽取了矿区里特质黄金打造的代表阳氏家族的大刀。
阳北贤跟他弟弟阳江一样,属于近30年来大西海岸两大剑客之一,一柄钢刀舞得虎虎生风,跟司马长鸿不相上下。
司马长鸿一招“清风细雨”,挡掉他的攻势,卸下盔甲,怒叫道:“我是宝墩城大将军,请问你是谁?”
周围有部分将士见过巫师本人,纷纷放下腰刀,大叫道:“是大将军,大将军回来了,大将军回来了!”
许多战士神情激动,欣喜若狂。
副官黄鹏同样叫嚷道:“各位看清楚了,这位才是真正的宝墩城大将军司马长鸿,他回来了。”
于是,大家纷纷卸下盔甲。
这样,这场大战很快就停息了。
可是,阳北贤和司马长鸿的精彩对决却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两位都是剑术名家,司马长鸿的大河剑意如同泯江之水滔滔不绝,阳北贤家传的开山刀法势如奔雷,两人一旦交手,如龙争虎斗,肃杀之气甚嚣尘上。
不一会,司马长鸿就察觉到了对方的杀气,而他根本不明白对方为何要置自己于死地?
他问道:“这位兄弟,你何故如此,咱们有仇吗?”
阳北贤只说道:“大战在即,我不知你的身份是真是假,于今豺狼环伺,我这是为了保护皇后。”
接着,他的钢刀更凌厉了。
而就在两人拼得你死我活之际,青海的“怒吼”声传了过来。
米擒将军看到消失两年不见的司马长鸿,这两年被压制的郁闷的心情一扫而光,他跃下马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而青海见过巫师后,没有过多的表情。
可虽然他表面上没有表现出半点热忱,但是眼神中透出的含义却极为复杂,巫师似乎瞅出了什么,但两人都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