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皇后身着鹅黄色的凤袍,虽已封后,然穿得依旧素净清婉,她是个不喜过于奢华艳丽的女子。
走近鹤砚清身边,在那龙椅旁边坐下:“我们去温泉行宫过年吧。”
鹤砚清眼神怔了怔:“你想通了?”
姜玉瑶垂下玉眸,苦涩在神色里发酵着:“是你没有想通,你不肯放我走,我如何走得了?
鹤砚清,我给你一些时间慢慢缓和,然后放我离开。
熙儿如今还在还小,才一个月呢,我也给自己一段时间自私,好吗?”
鹤砚清脸色慢慢沉了下去:“一段时间自私,是多久?”
姜玉瑶平静的回应:“半年。”
鹤砚清晓得,姜玉瑶只愿意留在自己身边半年了。
半年一到,她肯定又会闹起来,决绝的要走。
那龙椅上的帝后二人,一人是狠辣里的隐忍,一人是平静里的决绝。
论心狠,谁爱得少一些,谁就能够轻而易举占领上风的狠心些。
姜玉瑶从乾元宫中离开,开始安排去皇家温泉行宫一事。
太医院的院使王太医从宫殿外走来,与皇后擦肩而过时,微微行了一礼。
王太医上前:
“皇上,您之前询问的那种药,臣问过从南疆来的那位已经辞官的同僚,他说倒是有这种东西。”
鹤砚清将手中墨笔停下:“所有人都退下,王太医,你上前来奏。”
王太医鬼鬼祟祟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出来,解释道:
“皇上,这天底下从来就没有什么药可以只针对一段记忆进行遗忘。
南疆那位石太医说,有一种蛊虫可以啃食人脑子里所有的记忆。
直到所有记忆全都消失掉,什么都不记得。”
鹤砚清打开了那小盒子,小盒子里装着一对蛊虫,在里头爬着。
屁股是红色的,头上长着奇怪的犄角,犄角是淡蓝色的,发着幽幽的光,很是诡异。
皇帝眉心深深拧了起来,语声肃然:
“用药之后,可对人有伤害?
王太医,朕很严肃,这种东西是为朕解决问题的,绝不能再制造问题。”
王太医道:“旁的伤害倒是没有,就是被蛊虫啃食掉记忆后,人是真的什么都会遗忘。
包括一些生活常识,认字,最基本的东西都会忘记。
说得直白一点,人就是一张白纸了,空壳子,以往的学识修养也会一同消失。”
鹤砚清沉默了下去,他清楚姜玉瑶是个心有傲骨之人,这所有傲气皆来自于她身上的才气。
若是都给她夺走,那便是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
城府深沉的帝王,能用尽手段算计一切,却在姜玉瑶这里没了法子。
那锋利的眉骨之下,犹豫之色弥漫了起来。
王太医见天晟帝一直沉默,便又试探的问了一句:
“皇上,您想好了吗,这虫子寿命短暂,就这么两只了,还有大致三十日的日子它们就消亡了。”
鹤砚清双手放在龙案上扶着自己的头,回道:“朕不用。你将东西收好,下去吧。”
朔风在殿外见王太医离去的神情,便心中什么都已经猜想到,抬脚走了进来:
“皇上,利用皇后娘娘身边朋友去规劝,还有这蛊虫一计都不成。
难道皇上要与皇后娘娘一直这样做夫妻也做仇人,一直这样伤情的纠缠下去吗?”
虞卿卿出宫后回的是朔风的秦府,她自是不乐意见到朔风的,毕竟她不愿拖住姜玉瑶。
只是虞卿卿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虞家就免除流放了,与沈慕的和离也办了。
朔风一心想要圈住她,近来也松了手。
朔风说,情出自愿,不愿走到最后,成了帝后二人那模样。
虞卿卿便从秦府离开,毫不犹豫的走掉。
成过一次婚的她,已经将婚姻的一切都看透了,再无心力寻个男人从头开始。
帝王清隽的面容锋利起来:
“家族恩怨,尚有转圜余地,朕用姜姓太子还能圈留住她一二。
只要姜母一事永远不被挖出,朕与她就不算绝境。”
天晟帝依旧偏执,他不愿彼此背负家族上一代流传下来的恩怨,他觉得凭什么?
该还的,他其实都已经还了。
老佛爷曾找到鹤砚清说过此事,她说,都是报应。
鹤家欠姜家的,很难还清。但将太子更改姓氏一事,就连老佛爷都不认可。
但帝王意志坚定,谁也无法阻隔。整个鹤氏宗室,都不会为姜姓太子所支撑与扶持。
鹤砚清自己知道,将来他驾崩以后,姜令熙会成为孤君。
不过没关系,他会在有生之年,为自己的儿子铲平所有坎坷。
几日后,帝后二人抵达皇家温泉行宫,念在要在行宫过年,便有了请道士祈福这一节目。
姜玉瑶立在那道场前,看向那德高望重的白发道士千云:
“清风观是大元第一道观,道长德高望重,最通紫微斗数推演之法。
今日就为大元,为皇上,为太子推演一次吉凶吧。”
千云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一番推演:
“皇后娘娘,大元国运正隆。皇上与太子皆是天赐明君,定当为江山谋福祉。”
鹤砚清倒是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如今也不感兴趣了。
人没有站在道场的最前边,而是与几位大臣说着大元来年开春新政推行一事。
但鹤砚清明显注意到,姜玉瑶与那道士说话的时间有些长了。
他漆黑的眉眼定了定,便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只听姜玉瑶在问:“千云道长,劳烦您帮本宫算一算父母子女缘分吧。”
千云规规矩矩办事,拿了皇后的生辰八字推演一番,照实说来:
“娘娘与父母缘分单薄。
从卦象上来看,父缘这边是断了很多年了,母亲这边前些阵子有刑克,乃大凶。”
姜玉瑶手指猛的扣住衣袖边缘的珍珠,身子微微前倾一二:
“本宫就是想问,本宫母亲现状如何?”
千云摸了摸头,按理说皇后的母亲也是贵人,一些情况她作为女儿应该是晓得的,是以有些奇怪的看了姜皇后一眼。
千云道:“娘娘生辰八字乃极贵之命格,尊贵不可言。
可这凤凰高飞却是昙花一现,不过好的是,娘娘却为帝王之母。
只是娘娘六亲缘薄,与自己母亲的缘分显现的是已经尽了。”
鹤砚清不知何时在后面喝道:
“放肆,哪里来的牛鼻子老道,胡言乱语,污言秽语!来人呐,给朕拿下!”
姜玉瑶怔愣了半晌,后看向那些禁卫军:
“都给本宫退下,不关道长的事。”
她看向鹤砚清:
“皇上,年节过后,我就要见到我的母亲。这一次,我不要师父给的书信了,我要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