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砚清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面色有些黑:
“派人通知在上京城中的明渊,让他年后入宫。要怎么说,朕会亲自教他。”
姜玉瑶是知道千云道长的,此人是虞卿卿介绍来的。
他算命极准,精通五行八卦,她就是想问一问自己母亲的现状,也是想在心底求一个解疑答惑。
时至今日,她连自己师父的书信其实都有些怀疑了。
姜玉瑶一直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心底万般焦躁。
今日被千云道长这么一说,她的心才是彻底的乱了,因为鹤砚清只会告诉他想要告诉给自己的。
姜令熙还是个奶团子,无忧无虑,只知道吃奶与睡觉。
虞卿卿坐在小床边,笑眯眯的看着这个小娃娃:
“皇后娘娘,有了孩子是什么感觉,还能如从前那般决绝吗?”
姜玉瑶扯回了自己的思绪,她想着,鹤砚清也不至于瞒着自己生死之事吧?
或许只是一些误会,或许只是自己多疑了呢?
她神色里有些无奈:“拴住女人的,不就是孩子了吗?
到底我对这个孩子是愧疚的,奈何家族血案,我过不去自己心底那关。”
虞卿卿叹了一口气:
“鹤氏与姜氏是有血仇,作为后代,伦理之上,情感之上,的确是无法释怀的。
还跟仇人的后代有了子嗣,皇上怕是一点都没理解到此刻娘娘心中的煎熬吧。
可是小太子又是无辜的,这般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我瞧着也是看不明白。”
姜玉瑶心思沉郁,她自是清楚鹤砚清其实也并不快乐,这的的确确是孽缘。
奈何她二人已经走到今日,退无可退,又无法前进。
虞卿卿想起一件事来:“哦对了,皇后娘娘,我给小太子准备了礼物呢。
我让外边的丫鬟拿进来,我先去方便方便,一会儿就回来。”
姜玉瑶点了一下头,伸手摇着小床:“你去吧。”
虞卿卿的丫鬟走了进来,端着托盘,冷笑着将托盘放下:
“皇后娘娘,尊贵的姜皇后,血仇母仇都可以无视。
姜家怎么有你这样贪图富贵荣华的后人,可真是个笑话。”
拂绿喝道:“放肆,居然敢在皇后娘娘面前放出狂言,你不要命了!”
丫鬟将正脸对准了姜玉瑶,将脸上的人皮面具给撕掉,将嘴唇上的粉红色口脂给擦掉。
他声线还没变,就是个男童声音,掐着嗓子说话也跟女子差不多:
“姐姐,许久不见啊。
娘的尾七都过了,你还在这儿跟仇人同床共枕呢。”
姜玉瑶猛的站了起来,惊道:“鹤翎!”
鹤翎本是太子,得了鹤苍澜这一辈子所有的父爱,没有得到母亲半点的母爱。
当他知道自己的父皇死得那么惨,母亲也死得那么惨,他的太子之位也在一夕之间没了。
鹤翎知道自己这辈子已经从云端跌落尘泥,那么他不好过,鹤砚清也不要好过。
那日宫乱,他是被先帝的旧部给带走的,一直躲在上京城,以丫鬟的身份潜伏在虞卿卿身边。
朔风查了很多地方,唯独对自己身边之人没有多少警惕之心,是以他活了下来。
鹤翎朝着姜玉瑶走了过去,细长飞挑的眉眼有几分像鹤苍澜,一样的狠毒:
“姐姐,鹤砚清什么都瞒着你,就连咱们母亲的死也瞒着你!”
拂绿跟苏叶抬脚就朝着殿外走去,可是走了几步,脚跟就软了下来。
鹤翎冷笑两声:“这两条狗,也是鹤砚清的。
我就知道她们想去通风报信,幸好我有所防备。
我今日来,可不怕死,就是要将真相告诉给姐姐。”
姜玉瑶面色有些慌乱,死死的盯住他:“行,你说,什么叫做母亲的尾七都过了?”
鹤翎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后,又在猖狂的笑了出来:
“姐姐,你听明白了吗?
你枕头边的夫君,你儿子的好父皇,与你可不是家族血仇那么简单!
父债子偿,母债子还,你就该杀了鹤砚清,为我们的母亲报仇!”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放在桌上:“杀了鹤砚清,杀了那个昏君,灭了姚氏一族。
再扶持我这个正统太子上位,这才是姐姐该做的事情!”
姜玉瑶此刻的脸已经全然惨白下去,心口处传来阵阵的痛。
虞卿卿小解回来见行宫皇后寝殿里的异样,惊呼了一声,惊动了两侧的禁卫军。
禁卫军冲入皇后寝殿,震雷接踵而至,将那鹤翎给按住。
震雷心下一陡,连忙看向禁卫军侍卫:“赶紧去通知皇上过来。”
按照正常的路程,鹤砚清眨眼之间就会到,可今日却多等了两个时辰。
鹤砚清来时,面色已算是极为平静:“把太子抱出去,朕有与皇后有话要讲。”
姜玉瑶坐在圆桌之前,凤髻低垂,步摇珠翠在昏暗的光线里无力的摇摆起来,语声沙哑:
“鹤砚清啊鹤砚清,你怎么会变呢?
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可以做到瞒着我,我母亲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鹤砚清,那是我母亲,她死了,死者为大,你准备瞒我一辈子吗?
钦州无字碑,师父被你要挟后写的书信,都是你干的好事!”
她猛的起身将圆桌上的茶盏给砸得稀碎,飞溅的茶水与瓷片都在鹤砚清的龙纹长靴边纷纷砸落。
一双眼血红的瞪着这个与自己同床共枕的男人,心碎至极。
只觉心中的痛化成了一把匕首,搅得自己心脏血肉翻飞。
鹤砚清立在空寂的寝殿之内,平静的神色里透着一股渊潭死水般的凉意,黑眸睨向她:
“瑶瑶,那朕还能怎么做呢?告诉你,你我就彻底走到尽头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