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思蓉回忆往昔种种,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冷氏一族不止野心勃勃,手段还十分下作不入流。”
就拿她姨母沈氏来说,虽然各种算计,但却不会主动去害姬妾子嗣。
就这一点,便知水氏受冷氏一族的作风影响甚深,是个为达目的,行事没有底线的。
而被花思蓉暗自揣测的水氏,如今,正在诏狱关着。
皇帝从月王府出来后,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去了诏狱,说是要提审水氏。
姜玉徕将奄奄一息的水氏,提溜到皇帝跟前儿的时候,皇帝皱眉看了好半晌。
这才从久远的记忆里,扒拉出这个曾在皇城贵女中,常年占着一席之地的冷氏贵女的些许影子。
他的眼神复杂,可转瞬便被恨意取代,“水氏,你可知朕的手上拿着的是什么?是你冷氏一族,机关算尽,都得不到的东西。”
水氏这些时日,在诏狱的待遇,可不怎么好。
她也诧异自己的命大,现在见到皇帝,她便全明白了,故作镇定的道:“多年不见,劳烦陛下,竟然还记得我这样一个妇道人家。”
皇帝虽着便装,但身上的威严半分不减,“记得,你冷氏一族的人,便是化成灰,朕也能认出来!
从前,你冷氏一族,仗着大皇兄的宽厚,肆意妄为。
如今,你一个连冷都不敢姓的下堂妾,在朕的面前,很不必装出这样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水氏哈哈大笑,“我的确无动于衷,在我看来,始终走不出当年的,是陛下你吧!”
真好,看来她这条命,暂时还死不了。
皇帝被戳破了心底的隐秘,他怒斥,“水氏!休要胡说!再胡言乱语,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水氏忍着身体上钻心的疼,龇牙咧嘴道,“世人都说进了诏狱不死也要脱层皮,我一介妇人,如今依旧活得好好的。”
“臭名昭着的诏狱,也不过如此!”
皇帝已经不如先前那般恼羞成怒,他不屑的看向水氏,“你不必拿话激朕。朕会让你死的,只是不是现在。”
“朕要让你这个冷氏一族最后的余孽,好好瞧一瞧,你们妄图操控皇室血脉,终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朕手中的东西,你看见了吗?传位圣旨!”
“可惜,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四皇子。”
“是不是很失望?”
“是不是很意外,朕竟然会发现冰嫔的身份?”
“你们冷氏一族的人,惯会自以为是。你们能蛰伏,朕便不能了吗?”
“朕等这一天,等了大半辈子。如今,朕终于能站在你的面前,看着你的美梦,被朕亲手打碎!”
“怎么样?寄予厚望之人,没按着你的计划来,是不是很失望啊?”
水氏被乱发遮住的唇角,微微勾起,很快又恢复原状,她扒开一缕打结的头发,看向皇帝,不见半点对天子与死亡的畏惧。
“的确很失望,但人生在世,能怎么办呢?总有些不如意嘛。”
“陛下做了半辈子九五之尊,难道还没有明白一个道理吗?权力,是不可能永远集中在皇室的。”
“没有了冷氏一族,还会有张氏一族,李氏一族,王氏一族……”
“陛下,你明白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冷氏一族经过先皇的清洗,已经没落了。如今的冷氏,不足为惧。”
皇帝自以为这是水氏的以退为进,他嗤笑道:“水氏,你到如今还在妄想?”
“朕告诉你,朕膝下皇子五人,舍弃一个老四,朕还有其余四个可选。便是你冷氏一族没落了,难道朕碍于外戚,就非得选老四?”
“朕看你是给沐清候当妾,当久了,怕是忘了你生的那个丫头,不过是老四的侧妃。要说外戚,那也是老四以后娶的正妃。”
永远都轮不到你冷氏一族!
“说来,朕还得感谢你,将贺六许配给老四。否则朕如何能顺藤摸瓜,找出你冷氏埋藏多年的钉子?”
水氏并没有皇帝以为的那般歇斯底里,她无所谓的道,“我不过一介妇人,我能为冷氏一族做的,已经尽我所能,做到了极致。”
“至于最后能不能成,那便是天意。我不强求的。”
更何况,她如今身陷牢笼,也强求不来。
正是这副消极的模样,极大的取悦了皇帝。
皇帝竟突然来了兴致,“你猜,朕没有选老四,朕选了谁?”
水氏自嘲,“我一介妇人,哪里配参与家国大事?陛下未免也看得起我了。”
皇帝冷哼,“一介妇人?你若是寻常妇人,那又是谁在暗中搅风搅雨?”
“你真以为朕设立的诏狱是吃干饭的?朕的指挥使,早已将你扒了个干净!”
“你暗地里做下的那些恶事,一桩桩一件件,难不成还要朕当着你的面,一一数一遍不成?”
凭你也配!
水氏不语,她在思考,陛下到底掌握了她多少底细。
这些日子,被姜玉徕抓进诏狱,因她是女子,他们便是动手段,又怕一个不小心将她弄死了。
故而,那些手段,都有所保留。
她也侥幸拿些真真假假的消息,糊弄了过去。
经此一回,冷氏一族虽再次伤筋动骨,但到底还保存了最核心的东西。
思及此,她抬头,“陛下不过是想逼我猜一猜,陛下的英明决策罢了。”
“那我猜便是。”
“三皇子?”
随即,她又立马否定,“三皇子不行的,看着精明,实则有个好美色的癖好。
我真担心,江山要是交到他手上,这天下迟早有一天,会成了他的后宫。”
“陛下这般英明,要是选个亡国之君,那可就有好戏看了。可惜我冷氏一族,被先皇和陛下连番打压。
否则来日逐鹿天下的时候,我冷氏未必不能分一杯羹!”
皇帝冷笑道,“好好好,难不成在你的眼里,朕的儿子们,全都一无是处?
唯有流着你冷氏血脉的老四,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缺点?”
水氏脸上的笑容,竟然奇异的和善了起来,“陛下息怒。”
“您这样说,倒也不全对。四皇子身上,自然有他的缺点,但为君者,倒也不必像我那早死的姐夫一般,样样都出挑。”
“陛下自己不就是个极好的例子?只要能知人善用,这个天下是一样能守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