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凝怀疑自己是看错了,还揉了揉眼睛,等确定了之后,恨不能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她这是乌鸦嘴吧。
刚刚说侯府去请圣旨,陈公公就来了。
云早早倒是比她淡定的多,浑身无力的往软榻上一歪,一副苍白柔弱病怏怏的模样。
余凝明白她的用意,得让陈公公知道她还在养病,配合的道:“皇子妃,累着了吧,我待会儿给你捏捏腿,我经常给我娘捏,她喜欢的紧。”
说话间。
陈德全也已经走到了门口,手里并没有拿圣旨,瞧了眼她们两个,视线最后落在了云早早身上,对着她微微颔首,便捏着公鸭嗓子道:“九皇子妃,宫里近日出了几件怪事,陛下说你是道门中人,宣你入宫去看看。”
余凝看着云早早,松了口气,不是武安侯府那帮不要脸的狗东西请圣旨就好。
皇子妃跟他们不对付,去他们家给看病,呕都呕死了。
云早早低低的咳出声来,手里的白色巾帕上,便绽开了滴滴殷红的血迹来,唇上也染了血色,虚弱的道:“公公,还烦你回去禀告父皇,我身体虚得很,道法没有恢复,就算进了宫,也做不了什么。”
宫里有怪事?
老东西他自己养了那么多的道士,难不成都是吃干饭的?
他找她过去,定然是没安什么好心,能躲的话,还是要躲的。
陈德全微微耷拉下眼皮,道:“宫里的马车,就在门口候着,皇子妃莫要为难奴婢了。”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云早早便知,推辞不了,瞧了眼收到消息,朝着这边过来的萧珩。
萧珩眉心微蹙,对着她微微颔首。
云早早道:“那陈公公,咱们便走吧。”
陈公公见萧珩滚着轮椅过去,直接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只眼角跟着抽了抽,也没说什么。
倒是萧珩说:“宫里的马车本宫不习惯,本宫与娘子坐府里的马车。”
陈公公也不见恼色,陪着笑道:“自然是您二位,怎么方便怎么来。”
萧珩抱着自家柔弱不能自理的娘子上了马车。
云早早才凑到他耳边:“你爹他又想做什么?我伤得这么重,非要我去宫里,他养的那些道士都是吃干饭的吗?”
萧珩也覆在她耳边说:“他养的那些道士,在斗法失败之后,逃得逃,被处死的处死,宫里头现在不剩下几个了,已经着手让人重新招揽了。”
放火烧山,可是丧尽天良的事,老东西能信得过手下的羽林军,可信不过这些招揽过来的江湖术士,当即就给处死了,只有死人,才能绝对保密,保证不会泄露他做的恶事。
云早早在脖颈处比了个杀的手势:“全杀了?”
萧珩道:“逃了一个鼻子灵有本事的,暗卫们正在四处寻找追杀呢。”
夫妻俩说了几句悄悄话。
马车也出发了。
陈公公也没说宫里出了什么怪事,不过既然宫里派来了马车,就说明云早早是可以乘坐马车直接入宫的,马车一直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才停下来。
“九皇子,九皇子妃,到了。”陈公公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云早早在马车上打了个盹儿,被萧珩点了点鼻尖才睁开眼睛,惫懒的回了句:“知道了。”
声音是病态的虚弱。
萧珩抱着她下了马车。
云早早既然病着,便没有用道法护体,此刻与病弱的普通人无异。
她刚出马车,便觉一阵诡异的幽寒之气迎面而来。
三伏天的,头顶着大太阳,竟也让她生生凉出了一身冷意。
陈公公道:“皇子妃,这处是景阳宫,安置的都是因宫里触怒龙颜被废黜幽禁的嫔妃,您要不要先看一眼?”
云早早打了个寒噤,牙齿都是冷的,看着连牌匾都没有宫殿,往萧珩怀里缩了缩去取暖,道:“公公,您还是先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吧,我现在病中,没有道法,进去了怕是小命不保。”
这冷宫冷的不正常,四周三丈范围,阳光照过来都是冷的,往里看更是阴冷的厉害,跟幽冥地府似的,邪门诡异的很。
陈公公见她病的冷的不似作假,便道:“半个月前,这宫里头的人,一夜之间全部暴毙,就连一月过来这处送东西的宫女太监,也全都惨死。
前日的时候,有人经过这里,发现极为安静,平日里的哭声都没有了,撞着胆子进去一瞧,才看到死了一地的人,尸体被摆成了一个杀字。
陛下当即便命玄清真人过去查看,谁知道他进去的时候人还是好好的,没多会儿便开始大喊大叫,鬼哭狼嚎,人出来的时候,已然是疯了。”
萧珩听到这里,眉梢微挑,声音不悦的道:“道士进去都疯了,父皇何故要让早早过来,是想要她的命吗?”
“九皇子慎言啊!”陈公公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陛下心疼九皇子妃还来不及,怎会是想要她的性命,只是宫中怪事频发,陛下总能在夜间的时候听到哭声,看到有人影在寝殿外晃动,扰得他不得安眠,想要请九皇子妃过来瞧瞧。”
“我们不瞧。”萧珩抱着云早早,转着轮椅就要离开,冷冷的看着他,道:“本宫自会去找父皇请罪,这地方早早她看不了。”
陈公公也急了,忙道:“九皇子别急,先听奴婢说完,陛下不是要让九皇子妃进去冷宫里,是要她在冷宫外头看看。”
说完,他对着身后的几个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们忙走到宫殿左右两侧,将攀附在宫墙上的藤蔓给拉扯开。
云早早抬眸,不动声色的看过去,就见是阵法图。
单独看看不出来什么,可两个阵法若是合在一起,便是她师门最拿手的超度怨灵的安魂法阵。
可仔细看,这阵法图显然是被人改动过,变成了一个极凶的聚煞法阵,专为圈养厉鬼所用。
陈公公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把她每一个细微的神情变化都尽数分析,可却见她一脸的茫然之色,一副不知道眼前为何物的模样,让他也开始怀疑,是不是陛下多想了。
九皇子妃虽然在道法上颇有些造诣,可陛下怀疑她才是玄天观的观主,就有点儿草木皆兵了。
云早早一脸迷惘的转头看他:“公公,这是阵法?”
陈公公道:“对,皇子妃可知这是何种阵法,做什么用的?出事之后,这阵法便在了,当时是在死字上头,昨日晚间,突然就移动到了这两边的宫墙之上。”
“我不知。”云早早摇头,对他道:“您把这阵法图,让人给我临摹下来,我拿回府里翻翻我师父留给我的书,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陈公公忙点头应是,让人去办。
云早早一副担心的模样,皱着眉道:“公公,这阵法看着就瘆的慌,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种会移动的阵法,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赶紧让父皇宣永乐宫的道长过来看看。
实在不行,就发皇榜,召集天下有能之士过来参详。
这东西一日不除,我怕宫里便会不得安宁。”
“奴婢会照实禀告陛下的。”陈公公听到这里,依旧找不到她身上有任何破绽,心里便认定了是陛下想多了,九皇子妃不是玄天观之人。
云早早话锋一转:“对了,公公可以去找太子妃跟太子侧妃,她们二位都是玄天观的高徒,定能参透这道法的玄机。”
说完。
她又难受的咳了起来,咳得一口血吐了出来。
“娘子。 ”萧珩心疼的给她擦拭着嘴角的血迹,焦急的一刻也等不得,道:“公公,临摹好了之后,把阵法图送到府里便可。”
“是,九皇子。”陈公公眼看着他抱着人离开,并未阻拦二人。
他这双眼睛,若说是天下第二毒辣,便没有人敢称第一,平日里伺候陛下,是伴君如伴虎,陛下但凡有一点情绪变化,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九皇子妃不过是个双十年华的女子罢了,可没有陛下的心思复杂难懂。
他观察了,也确定了,她真的是不认识宫墙之上的阵法图。
云早早被萧珩抱着上了马车,放在了软榻上,一直出了宫,才睁开了眼睛,压低了声音问:“没有人跟着吧。”
“没有。”萧珩看着她,眸色深邃冷沉,道:“老东西怀疑到你身上了,他在试探你。”
云早早点头,疑惑的问:“那阵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萧珩摇头:“不知,我小的时候,也住过景阳宫,并未在宫内见过这个阵法,老东西为了试探你,让别人弄出来的吧。”
“不是。”云早早很笃定的道:“安魂法阵,至少已经存在有百年之久,超度的亡魂太多,灵力已经很弱了,不然的话,你爹也没办法让人把它改成聚煞的凶阵,”
萧珩问:“你能把阵法改回来吗?”
云早早道:“已成凶阵,改回来也无用,只能毁了以绝后患,那处本就是冷宫,怨气煞气太多,这凶阵不过半月,便成世间难得一见的顶级凶阵。
他当初改阵容易,如今想要毁了阵法,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陈德全所说你爹他听到哭声,见到黑影,应也是真的,他身上也染上了邪煞之气。”
萧珩笑出声来,嘲弄道:“看来老东西这次,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夫妻俩从皇宫出来,回府。
武安侯府。
云晋驰正在照顾重伤昏迷的云晋淮。
云锦月突然闯了进来,径直朝着他过去,扣住他的肩膀,着急的道:“二哥,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家的藏书阁里,有一本关于道法的书?”
云晋驰淡漠的看了她一眼,冷声道:“不记得。”
“就是三年前那天,姐姐她去藏书阁看书,弄坏了一套你极为珍视的典籍,你当时大发雷霆,还打了她一巴掌。”云锦月帮他回忆。
她都说到这里了。
云晋驰面色倏然一变,漆黑的眸犹如刀刃般凛寒锐利,逼问她:“我记得那天你也在场,那书到底是早早弄坏的,还是你弄坏的?”
云锦月是做了坏事也理直气壮,从不心虚的人,丝毫不退却的对上他的视线:“二哥,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我,可当初她取书的时候,典籍被摔下来,跟着的丫鬟婆子都可以作证。”
书的确是云早早摔下来的。
她不过是提前做了点手脚,把典籍给弄坏,然后把她要找的书跟那本典籍黏在一起,确保她拿书的时候,能恰好把典籍摔下来罢了。
云晋驰嗤笑一声:“事实到底如何,你自己心里明白。”
“二哥,你不信我,我也没办法。”云锦月也没时间跟他争辩:“可求你告诉我,那本书到底在哪里?你当初也说过那本书很有意思的,你好好想想?”
云晋驰看着她着急的样子,心生疑惑:“你找那本书做什么?”
道法的书籍。
她又想拿来做什么坏事?
云锦月急出了哭腔:“我有很重要的事,需要用到那本书,二哥,我求你,你知道的话,就告诉我吧。”
她当时对道法也不感兴趣,便只翻了几页,都是些道门繁复的法阵。
其中有一个法阵,跟这次冷宫里出现的那个很像。
云晋驰幸灾乐祸的笑出声来:“我不知道。”
“二哥。”云锦月直接跪在了他面前,哀求他:“我要那本书真的有急用,有了那本书,我就能让太子,让父皇高看我一眼,压江云一头。
我跟你们,跟侯府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的前途就是侯府的前途,你就算再恨我,也不该毁了侯府的前途。”
不管他愿不愿意,她才是跟侯府绑在一条船上的人,船沉了,谁也好过不了。
云晋驰知道这个道理,不过是一本书而已,听她说到这里,便实话实说:“那本书不见了,当时我看完之后放了回去,过了一段时间还想再看,便寻不到了。”
云锦月颓然的松开了他,喃喃道:“这可怎么办才好,云早早已经入宫了,要是让她找到了破解之法,我就算之后找到了书,也无用了。”
“你说什么?云早早她进宫了?”
床上躺着的云晋淮像是被某个词刺激到了,突然睁开了眼睛,着急的挣扎着就要起来:“不能让她入宫,二哥,你快点去拦住她,千万不能让她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