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送子菩萨 心随意动
这姑娘话一出口，场面一瞬间就变得尴尬起来。
邱小二回来后，可是把当时的情形仔细说过了。
论起来，他才是那个第一时间把这姑娘从马蹄下推开的人，还闪了腰。
结果人家上门，直冲岑浮舟而去，都不曾问他声好，心里头难免有落差。
但转念一想，林大哥生得如此俊俏，身手又好，人家姑娘看上他，似乎也不足为奇。
不是谁都同他玉哥那般眼瞎，不愿意嫁给林大哥的。
岑浮舟压根不在意人家上门是做什么的，自然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
他刚想说，严格算起来救人的并不是他，话还没出口呢，就看见李青溪伸头探脑的进了门，带着满眼好奇与兴奋地坐到了一边看起了热闹。
没来由的，他心中有些不舒服，脸色不自觉沉了几分，指着邱小二说道：“救你的人是他，若非是他，我也不会救你，要报恩找他去。”
没料到他态度如此冷硬，姑娘一时僵在原地。
倒是邱小二，连连摆手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但人家父兄压根没把他当回事，缓了缓又换了个说辞，说若不是岑浮舟出手，姑娘命已丧。
又说英雄杀马救人，还赔了账，他们家也还不起这笔钱，只能以身相许，也好让自己的良心过得去。
反正说来道去，就一个目的：要把这姑娘嫁给岑浮舟。
人嘛，都是奔着利去的。
岑浮舟生的好，还有能力，最重要的是，那匹马的价格，能抵旁人家一年营生的银子，他赔的时候说掏就掏，可见是有身家的。
要是结成了姻亲，这就是乘龙快婿，不，是贵婿！
谁不想过好日子呢？
但很可惜，岑浮舟不吃这套。
京中权术交织不尽，他从小就学会了如何观人察性。
只不过一眼，他就知道这家人打的什么算盘，自然没什么好脾性，说到最后简直是动了怒气，将人赶走。
那家人悻悻然离去，临别前姑娘还依依不舍地回望。
一旁的李青溪看着这一切，见人出了门，促狭道：“啧啧啧，林兄，那姑娘对你痴心一片，你怎么不应了她啊？”
她怎么也没想过，从前在话本里看到的事，竟然成真了。
岑浮舟本来看见她那兴趣盎然的模样就有些烦，又分不清为什么烦，就更烦了。
听她这么说，心中的躁意达到了顶点，说话语调都比平时冷了不少：“她要嫁，我就该娶？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这当然不是，不过戏本子里，不都是这个套路吗？”
她说了一段唱词：“英雄少年勇救美，妾心萌动以身许，同赴风流事，共此明月光～”
“若是按照你的说法，”他眸光沉冷，“当初在无量山，我救了你一命，你不是更应该该嫁给我？”
“这怎么能一样呢？”
“如何不一样？都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难道不该以身相许？”
他快速问道，言语间竟隐隐看出有些咄咄逼人。
奈何李青溪压根没往深处想，只觉得他是不喜欢那姑娘，又差点被人强嫁了，自然心情不好，赶紧安抚几分。
“方才是我说笑的，林兄别当真。”
说着，她又来拽他的袖子：“咱们不想这些糟心事了，林兄，你跟我去个地方。”
他虽然心中还有气，但还是跟着她出去了。
原以为是又去哪里逛集市，却不想，李青溪将他带到了南郊一座寺庙里。
他不解：“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妹妹芷兰说，这庙里菩萨很灵，因此香火很旺，这不邱爷爷病了，你不久前又犯了旧疾，所以我想着带你来祈福，顺便要两个平安符。”
岑浮舟是不想要平安符的，因为他觉得没什么用。
但推拒着，李青溪还生气了，说他不识好人心，于是他妥协了，跟着她一道拜佛求符。
她在佛前认真许了愿，岑浮舟本是安静听着，却没想到其中还有他的事儿。
“过不了多久，林兄要走上千里的路，希望菩萨保佑他一切顺利，平安归家，诸事顺遂……”
他不由得一怔，看着她恭敬叩首上香，方才的烦躁一扫而空，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上完香后，李青溪想着来都来了，索性把所有佛都拜了个遍。
却不曾想，路过送子菩萨佛堂时，她也拉着他进去拜，还三跪九叩，拜得比那些真正求子的妇人，还要真诚。
一时间，岑浮舟都有些迷惑了。
大越朝奉行佛教，百姓们基本上都信仰神佛菩萨。
从前听李青溪说过，她母亲李夫人经常出入各种寺庙，还经常带着她一起。
按理来说，她不可能不认识送子菩萨。
李青溪分明拉着他，如同新婚的年轻夫妇一样，来拜送子菩萨，可嘴上又说不想嫁给他……
那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岑浮舟脑海纷乱。
他想不明白，为何女子的思维这么复杂？
比他在京都揣测帝心，还要难上几分。
难道今日说的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唱词，也是在试探他的态度？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为什么在得到他那般回复之后，拉着他来拜送子菩萨。
岑浮舟越想，越觉得李青溪是有意嫁他的。
他完全没想过，唱词不过是李青溪随口一说，这菩萨也是因为不认识才拉他来拜的这个可能。
但他不确定。
所以回到济民堂后，他问了邱小二。
岑浮舟觉得，他跟李青溪相识已久，肯定是了解她的。
“小二，白玉她最喜欢酱肉对吧？”
“对啊。”
“那要是你说给她买酱肉，她一边说自己不吃不用你买，一边又拽着你去酱肉铺子，这是怎么想的？”
“啊？”
邱小二挠了挠头：“那可能玉哥就是单纯去看看那家店？”
岑浮舟：“…有没有别的可能？”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没有吧。”邱小二老实说道，“玉哥在吃东西这方面，有绝对行动力，她午时想吃酱肉，不出午时一刻，酱肉就到嘴里了。”
岑浮舟皱眉：“这不是酱肉的事儿，是……”
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口了。
对上邱小二疑惑的眼神，他改了说法：“那假如不是酱肉，是另外一样东西，她一边说不要，一边又带着你去，这是什么意思？”
“那是糖渍青梅吗？”邱小二眼睛一亮，“这个玉哥也爱吃，你们去糖渍青梅的铺子了？”
岑浮舟：“……算了，我跟你说不明白。”
“林大哥，我怎么说不明白了？”邱小二有些委屈，“玉哥最喜欢的，就是酱肉跟糖渍青梅呀，我不可能记错的。”
岑浮舟不语，揉了揉眉心。
他怎么会想到问邱小二的？
真是疯了。
“不管是酱肉，还是糖渍青梅，当下重要的不是白玉她想不想吃，而是被带过去的那个人，想不想买给她。”
岑浮舟抬眸，便看到邱大夫不知何时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晒太阳。
他年纪大了，连日来生着病，今天总算是气色好了些。
老爷子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笑意：“林丰，老朽这么说，你可明白了？”
邱小二疑惑不已：“爷爷，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买不买的，要不要的，听得我都糊涂了。”
邱大夫摸摸他的头：“等你以后就懂了。”
邱小二撇了撇嘴。
其实他跟玉哥还有林大哥就差了两三岁，现在说给他听，他也明白的。
岑浮舟怔在原地。
他本就是极聪慧的人。
只不过如今到了自己未曾涉足的方面，多少有些迷茫。
但拨开这层迷雾，就得以见到明月。
他在护国寺修习过的禅文上曾说，心随意动，一念一动，又皆出于心，故而生忧，生喜，生怖……
这些日子反复纠结的问题，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原来，是他想娶李青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