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草屋以后,随口应了莲一声,芮这才看了那女孩一眼。
寒枝还没来得及跟女孩聊什么呢,只是拿着纸笔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又问女孩叫什么。
芮随便找了个树墩子坐下来一起听。
贝壳一个没卖出去也就算了,还听了一耳朵废话,明天换个地方摆好了,今天先歇歇。
那女孩抱着罐子有点局促,不过可能因为是本地人,很熟悉集市的情况,知道不会有什么危险。
再看寒枝又是个小孩,还一直笑眯眯的,屋里的女人们也一脸和气,很快那点接触陌生人带来的局促感就消散了。
“我是大河族的,很多人用粮食换我们族里做的陶器还有石器。”她简单介绍了一下大河族。
“哦,那你叫什么名字呢。”寒枝又问。
“我叫季。”季回答。
因为不确定是哪个字,所以寒枝只在本子上写下季的拼音,然后接着问。
“放心,我不会问你们族里的红陶是怎么做的,这是秘密,只是你们族里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可以跟我们说说。”寒枝还是那副让人不设防的表情。
季正是没心机的年龄,当然是别人问什么,她就说什么。
要说有意思的事,她觉得可能就是族里的那些奴隶吧。
“我觉得我们族里有个奴隶干活干得很好,算不算你说的有意思?”她有点犹豫的问寒枝。
寒枝抬头看季一眼。
人很少会对那些等级比自己低的人感兴趣,需要求偶的时候除外。
历史越往后发展,这种情况就越明显。
此时的平民和奴隶之间的隔阂其实也是这种表现。
平民觉得奴隶是低人一等的生物,而不是把他们当成和自己一样的人来看待,自然就会有意无意的忽视他们。
就好比人是不会关注家里养的牲畜擅长什么的,奴隶在这时代的人眼里,地位就和牲畜差不多。
季觉得一个奴隶干活干得很好,说明她有在认真看着这个奴隶。
她有着把目光向下看的观察力。
这同样是很多人不具备的能力,也是很多可以从基层走上去的优秀官员干部所具备的基本能力。
“你能说一下是怎么样的一种好吗?”寒枝试着多问一些,看看季到底是不是真的在观察奴隶。
“地里的土挖的越深人就会越累,但是她挖的地总是比其他奴隶都要深,她还把那些石头都敲得碎碎的。”
“她总是去的最早回去最晚的,但不是像别人一样偷懒,而是一直在认真的干活。”
“她总是被族里那个懒汉打。”
说到最后一条的时候,季的声音低了下去。
“她是我们族长用粮食换回去的奴。”
“她要不是奴,田那样的懒汉怎么能找到这样的女人。”
“田什么也不会,整天不是跟着那些不干好事的人混在一起,就是在家蒙头睡大觉。但他是族长弟弟的儿子,族长就总是照顾他。”
“族长每次分陶器都不会给我们少分。”
“但是他对奴隶不好,我也有点不知道他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了。”
季不停的说,寒枝也在本子上唰唰唰把重点记下。
大河族族长分陶器不敢少分,是因为这是他们族里很多人用来换粮食的资源,换言之就是钱,所以明面上当然不敢做手脚。
至于对奴隶不好,那再正常不过,因为族长也只是个普通人,不比他族里的平民特别。
并不是说他是族长,就能有什么过人之处。
小小的一个族长,如今估计也变成家族世袭了,只要没发生什么大事,比如因为战争重新洗牌,他就能接任上一代他老爹的位置。
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估计也不是很坏,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男人。
寒枝没兴趣了解这位族长,只让季继续说,说什么都行。
*
送走了季之后,一屋子人这才聊开了。
“这个叫季的还有点意思。”芮都在旁边听半天了。
“虽然没用的信息很多,不过也收集了不少有用的。”寒枝翻翻记事本。
大河族距离集市大概要走上五个小时,还是脚程快的情况下。天没亮就要起来,在集市上停留一个多小时,换了东西再马上走回去。
因为会做一些耕田的石器农具,所以大河族的田不少,粮食自然多。再加上会做红陶,算是远近闻名的能吃饱饭的部落。
姓氏此时并未出现,所以没有一村人基本都是同姓的说法,但实际情况就是大部分人都是同一个祖宗的分支。
虽然不分直系旁系,不过同一个部落里的人是不允许通婚的。
大河族的女孩们通常不想离开,而外面的女孩很乐意去大河族,因为他们粮食多还有手艺。
但大河族的人更喜欢买卖奴隶回去,而不是找附近部落的女孩们。
只有很少一部分男人愿意和附近其他部落的女人们正常来往。
季的父母就是正常来往后组成家庭的少数派。
她们家的气氛,也和族里其他家庭都不太一样。
大河族的人买回奴隶后,男奴就去地里干活,制陶的事情是不会交给他们的,因为是族里的机密。
女奴又能生孩子又能下地还能在家做家务,所以他们更喜欢买女奴。
不过季说族里那些不想再生孩子的族人们,也会买一些年轻的男奴回去,因为不会生孩子。
季还小,并不知道这个年轻男奴不会生孩子是什么意思。
寒枝却一听就懂。
她在记事簿上写下大河族好男风几个字。
“真没想到啊,我以为大河族是什么专注搞技术的部落,没想到他们内部是这样的。”寒枝很可惜。
“照季的意思来看,大河族就是附近奴隶最多的部落了。”芮总结了一句。
“不错,季说基本每次集市都会有族人带奴隶回去。她应该是见多了奴隶买卖,所以虽然她自己家不买,也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栗跟着芮的话头说了一句。
季并没有告诉寒枝她偷偷给奴鸡蛋吃的事情,也没有说自己心里对奴隶的真正看法。
她说的不过是她父母常常挂在嘴边的一些话而已。
但她虽然略过了这些,寒枝也还是觉得她是个非常不错的人。
也因此在季走的时候,送了她一个漂亮的白陶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