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的双手反背在后,整个人都失去平衡,但他还是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冲着沟里的郭兴国尸体就“砰砰砰”连声磕头。
“好好好,我磕头,我磕头!”
“郭大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乱来了!”
“郭大哥,我给你磕头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但是不是我的原因啊,是小小姐!啊呸,是那个小贱货!”
“郭大哥,你在天有灵的话,路上慢慢走,你的仇,我看着给你报!”
老胡听到这话,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谭飞对老胡道:“走吧,我们先回去,我要亲自给他筹备后事。”
老胡点头,伸手又拽起刀疤脸:“你他妈真是个畜生!走!”
时间越晚,黑市越热闹。
谭飞让老胡先带刀疤脸回去,顺便给花花报个平安,他没有跟着一起,而是独自去黑市买办。
黑市的煤油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投下摇晃的鬼影。
谭飞进到黑市后,就直奔寿材店。
这条不足百步的窄街挤着七家寿材铺,桐油味混着纸钱灰在风里打旋,看着鬼魅森森。
第三家铺子的招魂幡破得最凶,布条上歪歪扭扭的“福寿全归”被虫蛀成筛网。
谭飞在门槛前驻足,盯着门框两侧褪色的楹联。
左联“莫道黄泉无客店”,右联“且看冥府有故人”,横批“早登极乐”的“乐”字缺了半边,倒像张着嘴的骷髅。
谭飞看了看,抬脚进去。
铺子里光线昏暗,靠墙摆着三排木架,上头整齐码着叠好的寿衣。
最里侧立着五口成品棺材,漆面在煤油灯下泛着幽光。
正中央的八仙桌上摆着几个纸扎的童男童女,腮帮子涂得血红。
“哟,客官,您来了!”柜台后传来锯末呛咳的沙嗓。
穿对襟短衫的老头正用锉刀修整纸扎童女的指甲,案头鎏金观音像的手掌里却夹着半截飞马烟。
看到谭飞进来,老头把那半截烟头拿下,塞入嘴巴里抽,起身走来道:“客官您节哀,看看要买些啥?”
谭飞看了圈,道:“出意外的是我的异姓兄弟,我要给他操办后事,你帮我看看,需要选些什么。”
老头腮帮子一鼓,烟头火星子溅在纸扎童女的腮红上。
他抄起案头黄铜算盘往胳肢窝一夹,没有拨算盘,而是走去道:“那就先看棺,松柏柳杨四样主材,楠木阴沉另算价。不过我们最近到了一批东北红松,埋地下十年不腐!价格也不便宜!来,您跟我走!”
老头引着谭飞往内堂走,布鞋底蹭过青砖地,砖缝里嵌的纸钱灰打着旋儿飞起来。
“不过您兄弟若是属虎,得用樟木镇煞,”老头烟杆敲了敲东南角的棺材,“昨儿刚到的江西老樟,您闻闻这驱虫的香气……”
谭飞道:“我不知道他生肖是什么,如果有现成的楠木,那就来一副楠木棺材,如果没有,那就东北红松。”
“客官您识货!”老头笑道,“红木后,年轮都带着长白山的香!”
然后,老头一弯身,从一个柜子底下拽出个藤条箱,箱盖掀开时腾起呛人的檀香灰。
他枯瘦的手指捻起沓纸钱,边缘切口在油灯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往生钱分三品,上品用锡箔裱黄表,中品是机压草纸,这下品嘛……”他故意撕开张劣质纸钱,“就真不太适合您。”
谭飞道:“那就要四十九刀下品钱,再加九刀上品。”
“纸马要单蹄还是双蹄?”老头从纸扎堆里拎出匹通体雪白的马,马尾却是三股红绳编样式,“或者,您要这纸马吗?”
谭飞道:“要,就双蹄吧。”
老头暗道真是来了大客户,高兴道:“得咧!双蹄的跑得稳,过阴阳界不崴脚!”
而后,还有驱邪符纸,开道纸扎,吉祥锁扣——
老头只道是有什么就介绍什么,谭飞也有什么就买什么。
后来,还是老头觉得谭飞的财力可能不足以再支撑他继续买下去了,这才作罢。
“客官,差不多了。”
谭飞点头:“拨算盘吧。”
老头立即开始在算盘上一顿拨打。
最后一顿算下来,竟要六十七块钱。
老头自己也觉得推销得太多了,面色为难,就准备让谭飞看着删减一些时,却见谭飞打开一个布袋,直接从里面摸出一大捆大团结——
老头这辈子都没瞧见过这么多钱,眼睛一下子圆睁,而后惊愣地抬头,看着谭飞。
谭飞的手指领快,很快抽了七张大团结,放在柜台上推移过去:“不用找了,剩下三块钱当您的辛苦费,辛苦您帮我找两支吹唢呐敲鼓的,他们的费用另结!”
“好,好说,好说!”老头结结巴巴道。
谭飞在纸上留下了自行车铺的地址和电话,要求立即准备棺材,他等下就开车来接。
离开这条长巷,谭飞打算绕去糖果摊,忽然遇到几个男人迎面走来。
他们的眼神很明确,锁定在了他的身上,并且,他们呈扇形堵住了他的去路。
为首的是个方脸汉子:“可乐是吗?”
谭飞道:“我认识你吗?”
“我们头儿有请!”
谭飞没动,余光注意到两边的摊贩们,都在手忙脚乱地收着东西,准备开溜。
谭飞仔细打量这几个男人,不认识,不过可以确认,他在叶老三那儿没见过。
也许就如白姐他们所说,可能是这个黑市里的其他势力的手下。
“你们头儿是谁?”谭飞问。
方脸汉子咧嘴一笑:“别问那么多,跟着走就是了。”
说着,他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腰间,工装外套下隐约鼓起一块长方形轮廓。
谭飞淡淡道:“哦,这是在威胁我?我要是不去呢?”
方脸汉子脸色一沉,右手猛地往怀里掏。
就在他手指刚碰到枪柄的刹那,谭飞动了。
谭飞的出枪速度远比所有人想得快——
“碰!”
第一枪打在了方脸汉子的手臂上。
男人嚎叫着跪倒在地。
谭飞身形如鬼魅般侧移,肘击狠狠砸在左侧袭来的壮汉喉结上,那人眼珠暴突着瘫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