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靠岸,一行人便踏上了蜀地,人杰地灵,川府之土。
西蜀礼部鸿胪寺早已等候多时。
安川王李恒随着众人离开前,拉着苏兰的手安慰道:“不过进宫一趟,兰儿先带着莺儿去见岳父吧,替我问好,夫君去去就回。”
苏兰清冷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安,不过在他的坚持下,只得抿唇目送他离开。
随后带着绯衣少女朝着年幼时记忆中的府邸走去。
敲响府门,开门妇人微微一怔,随后泪如雨下,紧紧抱住了她。
也许血脉的联系,心中生不出任何抵抗,却让一向淡然的清冷才女眼眶也红了起来,
片刻后,抬起早已泛着泪花的秋眸唤了一声:“娘。”
“兰儿真乖!”
黄莹喜极而泣,去掉青纱,现出一张同样韵美的容颜。
苏兰眸光后移,一道羽扇纶巾的儒雅俊朗文士悄然等候。
想起这个人太多的传说,她眼神里不自觉闪过一丝紧张,却依旧周到的行了一礼,鼓起勇气唤道:“爹爹。”
这一声呼唤,让这位头发花白的传奇文士,难得失态的咧嘴一笑:“好,回来就好。”
沉吟片刻,苏兰随之扑哧一笑。
随后看着身旁很像父亲的男子,唤了一声:“大哥。”
苏慕挠了挠头,赶紧递过手里长剑,讪笑道:“兄长回来得匆忙,没有准备礼物,此剑便送给兰儿吧?”
然后便遭到了夫妇二人的白眼
他缩了缩脖子,立即收回了长剑,讪笑道:“兰儿是才女,容兄长再想想。”
苏兰抿嘴轻笑,目光扫过苏家人,后退一步,再次正色屈膝行礼道:“代夫君向二老问好。”
苏略嘴角上翘,笑容满面,抚须说道:“那我们便等他回来,再一起开宴。”
苏兰怔了一怔,喜极而泣,用力点头。
黄莹瞪了一眼儒雅文士:“还不赶紧招呼大家进屋?!”
苏略这才后知后觉得赶紧招呼几人进屋,当目光落在绯衣少女身上时,也同样点头微笑:“小姑娘,也快屋里坐。”
林莺有些局促的点点头,然后陪着自家师母一起进屋,默默替师父守护在她身边。
唯独青九盯着这位文士,滴溜溜的眼睛似乎有些犹豫,随后缓缓走到了他面前。
苏略蹲下身来,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嘴角浮起一丝温暖笑意。
“世有盛世,方有瑞兽,只是愿你真能给天下百姓带来太平。”
“啾啾啾”
青九回应了几句,然后蹭了蹭他的大手,似乎想让他多沾沾自己的福气,驱散一身的压力和疲惫。
点点头,苏略起身招呼它也进屋道,一视同仁,如沐春风。
屋内。
闲话家常许久。
苏兰抬眸看向对面儒雅文士,抿了抿红唇,鼓起勇气问道:“爹,当今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言下之意,夫君会被如何对待?
摇了摇头,苏略脸色淡然,眼神欣慰道:“仁德之君,屈己从仁。”
“兰儿明白了”,苏兰点头应下,却再次抬眸温柔的看向窗外道:“只是夫君离开时候还小,不知道会不会迷路?”
苏略微笑看着她,起身负手道:“那我们去接他回家?!”
黄莹诧异得看了自家夫君一眼,多少年的谨慎小心了,怎么有了闺女就不管别人看法了?
也不怕那位陛下,觉得他这是要逼宫!
“嗯,谢谢爹爹!”苏兰直接起身向着儒雅文士一拜。
她知道他的性子,但是感谢他为夫君和自己的一次破例。
苏略坦然受了这一礼,微笑着摇了摇羽扇,父女二人并肩出门上车而去。
黄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果然给男人生了一个女儿,就像是生了一个情敌。
不过随即抿嘴一笑。
多少年了,今天才是他最意气风发的一天。
再国士无双,也不敌一家团聚,子女面前被钦佩,那般平安喜乐。
……
西蜀,皇宫。
李恒躬身行行礼后,抬头看向座上龙袍男子,很像父皇,就是胖了一些。
座上皇帝俯视阶下皇弟,很像父皇,就是瘦了些。
四目相对,相向而行。
临近之时,皇帝李丰温和笑道:“皇弟年幼雪夜出白帝城,孤身南下,朕担心至今,如今一见方才放心。”
李恒躬身一礼:“谢过皇兄。”
李丰摆了摆手,略一沉吟,开口问道:“朕听闻皇弟宝剑送人,不如皇兄送你一把?”
李恒勾唇一笑:“却之不恭。”
随后二人,站在了放剑的刀剑架前,一起看向那把雌雄双股剑。
李丰叹息:“父皇不在,这把剑便只能搁置,皇弟若是喜欢,不如拿去吧?”
话里问剑,似是在问江山。
李恒轻笑一声果断摇头:“那我更喜欢这把玉龙。”
李丰有些不舍道:“皇弟方知,这是为兄所愿。”
李恒摇了摇头笑道:“父皇当年把剑留给皇兄,便已经看出皇兄有仁德之心,这把剑本王不会要。”
李丰有些可惜嘟囔了一句:“差一点儿!”
李恒难得咧嘴一笑:“或许一个不想当皇帝的人,当这西蜀之主才更好,毕竟有一天,真的不好说。”
李丰拍了拍他的肩膀,拿起了那把玉龙剑递过去说道:“愿皇弟得偿所愿!”
李恒躬身接了过去。
这时黄总管匆忙跑了进来行礼,一见安川王有些犹豫的也行了一礼,随后却有些欲言又止。
李丰抬手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讲!”
黄总管这才焦急禀报道:“武侯在宫门外,静候安川王回家,颇有逼宫之势。”
李丰摆了摆手,无奈的看向自家皇弟,唏嘘道:“原想留你多说几句话,可若是再待下去,恐怕有人更得谣传武侯的跋扈了,你快回去吧。”
李恒点点头,躬身行了一礼,走出很远回头拔剑笑道:“皇兄既然也是高手,不若接我一剑?!”
“可!”皇帝李丰开怀一笑。
抬手摄过雌雄双股剑,出手两条青龙腾空而起,直奔白衣蟒袍王爷。
李恒脚尖点头飞掠而起,大袖飘摇,宛若谪仙。
一剑挥去,天地仿若白雪,又好似落花。
片刻之后。
场上下了一场大雪。
纷纷扬扬里,两个兄弟互相摆了摆手,背道而驰,都极洒脱。
数天以后。
武侯府内
苏布衣苦涩的揉了揉手腕,委屈巴巴看向清冷女子:“兰儿,能不能少抄一点,以后再也不皇宫拔剑了!”
苏兰放下手里父亲兵法,似笑而笑看向他:“夫君觉得呢?!”
苏布衣长叹一声,继续埋头抄书,笔耕不辍。
西蜀皇宫。
略显肥胖的中年皇帝也在埋头抄书,瞥了一眼不远处儒雅文士,赶紧收回视线,笔耕不辍。
有一些东西,深入骨髓,血脉至亲,也在仁德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