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实在过得太辛苦,马车才开始动,许知意就倚在车壁边睡着了。
何陵景小心翼翼的将薄毯盖在她身上。
她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似一把扇子,青丝散在身后,眉似柳,唇似樱。
何陵景专注的看了好一会,深吸一口气,不舍的移开视线。
街道上已无行人,凛冽的寒风夹杂着雪花,车轮碾过,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积雪太厚,车轮打滑,许知意忽然倒向一侧,何陵景赶忙伸出胳膊。
她枕在他的胳膊上,眼皮都未抬,又舒服的继续睡去。
何陵景屏住呼吸,生怕惊了她的好梦。
低声朝外吩咐一声。
“走得慢些。”
去的时候只用了两刻钟,回府却足足用了半个时辰。
安王府的马车不远不近地跟着,瞧那样子,没一点要自己家的意思。
直到马车停下,许知意也没醒。
何陵景想了想,干脆将人抱起来,用大氅裹得只余个脑袋在外面。
祁西洲的神情似山雨欲来,黑沉沉的,盯着许知意好半天。
她浑然不觉,放松得睡得正沉,似乎十分安心。
何陵景他可真敢啊!
他难道不知,被他抱着的人,是他祁西洲的女人!
和离也只是权宜之计,他可从未说过会放弃她!
何陵景抬头,看一眼天色,压低了声道。
“安王还不回府?您如今娇妻美妾在怀,还不知足?”
祁西洲上前一步,想要将许知意夺过来。
何陵景微一侧身,他竟是扑了个空。
“何少卿可知她是本王的女人?就算本王不要了,也容不得他人染指!”
何陵景清冷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戾气。
“安王开口前还请三思!知意与你早就没干系,安王若还执意如此,本少卿倒是不在意往你府上多送几个女人!”
嘴角微微上翘。
“她,本少卿要定了!”
祁西洲只觉心中酸涩,嘴中漫起一股腥甜的味道,不知怎么的,听了何陵景这话,背脊竟是起了一层白毛汗。
或许在他与许知意的事上,执着不肯放手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此刻的他,站在丞相府门口,就像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京城皆是她许知意是我祁西洲不要的女人!那么多的贵女都入不了何少卿的眼,偏偏瞧上了一个弃妇,真是可笑!”
话落,就对上许知意黝黑的眸子,眼底还带着几分鄙夷。
何陵景与祁西洲刚开始说话时,她就醒了,不过是有些恍惚,一时竟忘了下来。
没成想,就听到了祁西洲的这番话。
“安王既如此嫌弃我,又为何每日不落的来丞相府?您娶了位好王妃,可别冷淡了人家!”
祁西洲觉得她这是在吃醋,方才还酸涩的心,一下就得到了慰藉。
“本王哪一句说错了?才与本王和离,就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成何体统?”
话音刚落,祁西洲只觉得双膝酸软,不等反应过来,整个人竟扑通跪了下去。
甚至能听见膝盖骨轻微的碎裂声。
祁西洲的侍卫也是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却是没能把人扶起来,吓出了一脑门的汗。
祁西洲咬着牙,努力克制着,这才没惊呼出声。
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迅速席卷全身,使得他整个人都在不住的颤抖。
近几日,这种情况出现得越来越频繁。
祁西洲知道,他的腿怕是根本没好利索,指不定体内的余毒尚未清除。
想到又要回到躺在床榻上,无法正常行走的日子,祁西洲的一颗心陷入了暗无天日的深渊。
“知意,本王这腿是不是压根就未痊愈?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不是?”
许知意已被何陵景轻轻放了下来。
她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不,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静静凝视了许久,她才低低笑一声。
“安王说笑了,之前治疗您腿疾的时候,陈府医都在场,他可有觉得哪里不妥?如今再来质疑我,不觉得可笑吗?”
许知意扯了扯何陵景的袖子。
何陵景半弯下身,“怎么了?可是饿了?”
语气温柔的似春日里的西湖,听得人心间发痒。
许知意面皮发烫,耳尖也红得似能滴出血,幸亏天黑烛暗,别人瞧不到。
“嗯,又累又饿,咱们回家吧。”
何陵景的心尖猛地一颤,眼底迅速泛起笑意。
“好,回家。”
漫天大雪中,两人并肩而行。
男子长身玉立,女子绝世出尘。
祁西洲终于借着侍卫的力道,缓缓站起来。
双腿的酸软已经消失,只是那疼痛似乎永远留在了心里。
他无力地挥挥手。
“回府吧。”
声音中满是疲惫和无奈。
许知意时不时打量一眼何陵景,见他的神情都比往日温润柔和了许多,眼底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兄长用过饭再回去吧?”
“好。”
梅香院早就备好了饭菜,灶上的汤罐发出咕噜噜的响声。
两人用热水简单洗漱一番,又喝了半盏热茶,身上终于算是暖和起来了。
“兄长,大理寺最近很忙吗?瞧你这样子,是不是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何陵景颔首,顺手给她碗里夹了块红烧小排。
“嗯,京兆府尹受庄家牵连,如今京兆府群龙无首,所有的案子就全送到了大理寺。”
许知意咬了一口排骨,细细咀嚼。
“既如此,兄长就别来回折腾了,公事重要,我会每日派人给你送饭。”
何陵景夹菜的手一顿,旋即认真地望着她。
“我并不觉辛苦,而且......我从一开始就不想做你的兄长!知意,有我在,以后不必事事委屈自己。”
许知意脸上一片火烧似的灼热,呐呐的不敢看何陵景的眼睛。
何陵景轻笑一声。
“原来你全知道。”
许知意不敢接他这话茬,含混着说起了别的。
“兄长觉得张显一家人如何?值不值得信任?开春了,我想在城外的庄子里种些草药。”
见何陵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脸更红了,头几乎快要埋在面前的碗里。
何陵景这才轻叹口气。
“我以后不提就是了,你好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