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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了饭,许知意眼尖的发现何陵景的衣裳上勾了丝。

在马车里睡了一觉,这会也不觉得困,便示意浮生从里间取出了一件新制好的月白锦袍,下摆处依旧用金线绣着几朵合欢花。

何陵景不明所以,用眼神询问。

许知意笑着道,“兄长的衣裳勾丝了,我替您补补,您先进里间换一件。”

白嬷嬷上前一步,笑着替何陵景解惑。

“这件袍子也是二姑娘一针一线缝制的,老奴瞧着您现在这件上有几处勾了丝,倒是影响了美感。”

何陵景恍然大悟,也不多言,乖乖去里间将衣裳换了。

许知意打量了他衣裳上那几处勾丝的地方,心里琢磨着,该绣个什么样的花样子。

“还是绣合欢花吧,我觉得很好看。”

许知意抬起头,眸中带着笑意。

“我记得兄长一直不喜欢带着花样的衣裳,如今怎么倒喜欢上合欢花了?”

何陵景略显尴尬的垂着眸,小口小口抿着茶。

“那什么.....人的喜好总是会变的。”

许知意已经命人拿来了针和丝线,有了琉璃灯,夜里不管看书还是绣花,都没那么伤眼睛了。

铜炉里的炭燃得正旺,暖烘烘的,让人昏昏欲睡。

何陵景撑着脑袋,看了许知意好一会,不知怎的,困意席卷,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墙角的香炉青烟袅袅,满室静谧。

许知意时不时抬眼看看他,又继续低头,手下动作不停。

她这一手绣功,也不及娘亲的一二,在她的印象中,娘亲似乎就一直在裁衣绣花。

无论寒暑,夜里窗格上总会映照出她孤单寂寥的身影。

烛火跳动,炭盆的火早就熄了,娘亲那双漂亮的手,也因此生出了冻疮,一到冬日,疼痒难耐。

许知意因此看了不少医书,自己试着制出不少的治疗冻疮的药膏。

效果一般,可娘亲却十分欣慰。

也不知自己现在还有没资格再唤她一声娘亲了?

出神间,一不小心被针刺破了手指,她轻嘶一声,含着出血的位置。

何陵景小憩了一刻,睁眼就见她盯着琉璃灯发呆,手中的衣裳上沾了两滴血渍,嫣红嫣红的。

他微微蹙眉,想也没想的抓过她的手。

“可是被针扎到了?也不知小心些。”

轻车熟路的从一旁的黄梨木妆台上取过小瓷瓶,挖出黄豆大小的药膏轻轻替她涂上。

许知意好笑,“兄长但凡再醒得晚些,我这伤口都该好了。”

何陵景也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可怎么办,只要是遇到许知意的事,他就会失了分寸。

柔若无骨的小手依旧被他握着,指甲上涂着浅粉的丹蔻,显得手指愈加白皙纤长。

许知意有些仓皇的垂眸,这才看到衣裳上的两滴血点。

穿针引线,不过几炷香的时间,两朵栩栩如生的红梅就出现在眼前。

何陵景的掌心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微微握紧。

“听说平阳公主失踪了,兄长可知她的下落?”

何陵景神情微滞,旋即笑一声。

“为何觉得我一定知道?”

许知意认真地想了想,语气笃定。

“安王一直在派人秘密寻找,可我看兄长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想来一定是知道平阳公主的下落。”

何陵景叫人换上一壶热茶,先给许知意斟上一杯,这才开口。

“我知道你希望她活着,可若是她此时回京,必死无疑,不过你放心,我的人在暗中守着她,没人能伤她性命。”

顿了顿,他才又道。

“平阳公主似乎知道自己的身世,故而对你和南星并无多少善意,我担心她会对你们不利。

许知意的脸上一下就染上几分忧伤。

“要我是她,也会恨之入骨,毕竟要不是为了我和南星,她与娘亲也不会至死都不得见。”

何陵景却同她想的不一样。

“我的意思不止这个,平阳公主一早就知道了,太后似乎也问过她的意思,可她迟迟不肯相认。”

余下的话,何陵景不忍心再说。

大概是平阳公主七八岁的时候,就已经从太后那里得知了一些真相。

也远远地看过几次自己的亲娘。

可平阳公主不为所动,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在宫中的日子有什么难捱的。

故而太后才对她不怎么上心。

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一个对自己生母无动于衷,贪慕荣华的孩子,又怎么指望她日后能孝敬长辈?

眼见太后和平昭帝的态度模棱两可,平阳公主小小年纪,就买通了平昭帝身边的几个小太监,得知西番要与平昭和亲的事。

打听到了西番王的喜好,暗中谋划,在一众候选的贵女中脱颖而出,成功地吸引了西番王的全部注意力。

太后竭力反对,可却遭到了平阳公主的记恨,悄悄往太后的吃食中加了些损气血的药。

和亲前,便与西番王有了苟且。

许知意的眼眸有些清寒,定定看了何陵景好一会。

“所以并不是如外界传言,也没任何人逼迫?是她自愿去的西番?可到底为什么?”

何陵景却是一笑。

“有些人天生凉薄,或许是不愿舍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也或许是不甘心,过惯了高高在上的日子,自然不愿只当个普通小官家的女儿。”

他坐直了身子,认真地望着许知意。

“那你呢?可愿在一切尘埃落定时,认祖归宗?南星虽年龄不大,可心志坚定,且有仁爱之心,应当会对你这唯一的姐姐十分宽和包容。”

许知意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我不愿意,比起这个,我更想他到时能放我自由,四处走走看看,寻个鸟语花香之地了此残生。”

漂亮的眸子盯着何陵景。

“而你,到时就是帝师,前途不可限量,所以我们注定不是一路人。”

这算是对何陵景表白的回答了。

许知意不想成为他仕途的阻碍。

历经两世,唯独对他动了真心,只是智者不入爱河,过于执着的感情难以长久。

而她只要一想到,日后何陵景的后院也会妻妾成群,心就似被什么大力撕扯着,疼得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