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沉得几乎睁不开。
昨夜睡得迟,许知意这会还觉得困倦,可院里闹哄哄的,翻了个身索性坐起来。
“浮生,外面是何人在吵闹?”
浮生端着盛着热水的铜盆进来,脸上喜忧参半。
“姑娘您醒了,扶光姐姐被安王府的人送回来了,只是.....伤得不轻,这会子陈府医正在替她把脉。”
许知意接过热帕子随意抹了把脸,匆匆换好衣裳。
“快带我去瞧瞧。”
扶光此刻躺在偏房里,陈府医一脸严肃的把着脉,她的衣裳虽换过了,仍能看到斑驳的血迹。
见许知意进来,扶光努力撑起身子,勉强挤出丝笑。
“姑娘,属下回来了。”
猛咳两声,有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下。
许知意快走几步,坐在床榻边。
“快躺下!陈府医,扶光如何?”
陈府医蹙眉。
“这些外伤倒是不打紧,可要命的是她腹部似乎受了重击,又未及时用药,倒是有些棘手。”
许知意看向面色惨白的扶光。
“受这么重的伤,当时为何不请郎中?”
扶光惨笑。
“北地本就缺衣少药,西番屡屡来犯,城中的人跑的跑,死的死......咳咳......。”
她说的断断续续,可许知意却是听懂了。
也就是说如今的北地已经大乱,因为朝廷的粮草无法按时供给,西番隔三岔五的就来闹腾,外忧内患,民心不稳。
“我知道了,你就安心养病,别瞎想。”
扶光点头,小腹处的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她努力忍耐着才没叫出声。
纤细的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
须臾,许知意起身,走到桌前,刷刷写了张药方。
“陈府医您那里有这些药吧?熬了给扶光喝下,她这伤最多半月可痊愈。”
陈府医接过药方,盯着看了许久。
“这一味用得妙啊!老夫怎么就没想到呢?一味的止血的确不合适,不错不错,老夫这就去熬药!”
甚至都忘了见礼。
不过许知意也不在乎这些虚礼。
“姑娘,属下听到些传言......您真的要去东临和亲吗?”
许知意替自己倒了杯茶,浅抿一口。
“嗯,不是传言,我猜测等过了年,可能就要起程了,你......可愿意跟我走?”
扶光丝毫不加犹豫的点头。
“属下自是要永远追随姑娘的,还有......多谢姑娘,以后无论发生何事,属下就算拼上这条性命,也定会护姑娘周全!”
许知意似笑非笑睇她一眼。
“我救你可不是为了让你拼命的,你若死了,以后谁来护我?咱们都好好的,毕竟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扶光一时无言,鼻尖发酸。
被人追杀砍伤时没哭,夜袭敌营被箭射中时没哭,执行任务遭遇背刺时没哭......
可现在,听着许知意的话,她却突然想大哭一场。
“姑娘......属下.......差点就回不来了。”
许知意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眼睫微微颤动。
“呵,安王做的事可真的让人不齿!原打算......罢了,这样也挺好,我与他,两不相欠了!”
“浮生,给扶光的屋子里多加两个炭盆,这几日都由你亲自照顾她。”
许知意起身,逶迤的长裙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你好好养病,身体好了,才能随我一同去东临!”
扶光哽咽。
“属下遵命。”
这顿早饭众人都食之无味。
孙夫人也从丞相那听到了一些,虽没说得那么详细,可她却一下就明白了。
和亲的事虽有祁西洲的手笔,可未尝不是陛下刻意为之,当初能舍弃一个平阳公主,现在舍弃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许知意又算什么?
就凭许怀安一个七品官职,也无力反抗,即使能有话语权,就凭他那德性,怕是巴不得许知意过得不好!
夹菜的手迟迟顿在半空。
许知意见孙夫人如此,心中轻叹一声。
“母亲您知道了?”
孙夫人回神,眼眶一下就红了。
“嗯,昨夜听你父亲说了,我可怜的知意,这都过得叫什么日子啊!”
何清晨也兴致缺缺,撂下筷子。
“二姐,就非去和亲不可吗?我听人家说,东临的人都野蛮强壮,还不讲道理,二姐,我担心你。”
语气哽咽,没一会就落下泪来。
许知意也没了胃口,索性起身。
“咱们回屋说说话吧。”
母女三人一时相顾无言。
还是许知意先打破了沉默。
“母亲和清晨不必忧心,我去哪都能过得好好的,倒是你们留在京城,一切都得万分小心才是。”
孙夫人一直望着窗外,良久,才收回视线。
“此事景儿怎么打算的?”
许知意一点也不意外孙夫人的敏锐,轻笑一声,牵起她的手。
“还是母亲聪慧,诚如您所想,兄长自有安排,所以您就别太担心我了。”
孙夫人苦笑一声。
“儿行千里母担忧,纵使知道不会有危险,可还是放心不下,东临与平昭相隔万里,万一有个事,你连个哭诉的人也没有。”
何清晨神色恹恹地趴在矮几上。
“大姐离开了,如今连二姐也要走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猛地跳起来。
“二姐你带上我一起走吧!这样若是有人敢欺负你,至少有个替你出头的人!”
说完,还往上撸了撸袖管,一副气势汹汹的奶凶模样。
孙夫人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脑勺上。
“行了,你少添乱!不说你马上要与裴世子成亲了,就算真的跟去了,就你那点花拳绣腿,能护得住谁?”
何清晨捂着脑袋,像只泄气的皮球,嘟着嘴。
“可是我不放心二姐!我反正还小,晚两年成亲也不打紧。”
许知意笑着将她拉到身边坐下,掏出帕子替她将脸颊上的眼泪擦干净。
“你是不打紧,可裴世子怎么办?我要真带走你,他不得疯掉?这罪名我可担不起。”
“再说了,虽离得远,可我们能时常通信啊!清晨现在是大姑娘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了。”
何清晨垂着脑袋。
道理她都懂,可就是舍不得。
比起何向晚这个亲姐姐,她似乎更依赖许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