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凌飞摩挲着酒杯边缘,忽然意味深长地说:\"结果才重要......看来左老板是个注重结果的人啊。\"
他仰头饮尽杯中酒,\"但我这个人,更看重过程。\"
我心下冷笑,这话明摆着是在损我。
江湖上谁不知道,说人\"注重结果\"就是在暗指做事不择手段。
他这是嫌我路子太野,不合他的胃口。
\"兄弟是挂门的吧?\"我佯装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笑着岔开话题,\"而且还是个'尖点'。\"
我故意在\"尖点\"二字上加重语气,\"就是不知道兄弟是'拉'、'戳'、'点'、'支'哪一支的?\"
他眼神骤然锐利,手中的酒杯\"咔\"的一声放在大理石桌面上。
我知道这话戳中了他的痒处——在江湖门派中,挂门是最讲究师承来历的。
\"左老板倒是门儿清。\"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暗合呼吸频率,这是内家高手调息时的习惯动作,\"不过现在的江湖,哪还分这么清楚?\"
我给自己斟了杯酒,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挂门四分,各有千秋。'支点'给达官贵人当护院,讲究个规矩体面;'拉点'走镖行天下,最重江湖义气;'戳点'开馆授徒,要的是个名望地位;至于'点行'......\"我故意顿了顿,\"'清挂子'卖艺糊口,'挑将汉'兼卖虎骨酒狗皮膏,都是混口饭吃。\"
霍凌飞突然笑了,露出森白的牙齿:\"那左老板觉得,我像是哪一支的?\"
我注意到他右手拇指上有个老茧,那是常年练习暗器留下的痕迹。\"兄弟这一身功夫,放在哪支都是'尖点'。\"我避重就轻地回答,\"不过......\"我指了指他腰间若隐若现的军刺,\"会用'三棱透骨锥'的,多半是'拉点'出身。\"
他瞳孔微缩,随即哈哈大笑:\"有意思!\"笑声未落,突然手腕一翻,三枚铜钱\"叮叮叮\"钉入我面前的牛排,排成一个完美的等边三角形。\"那这个呢?\"
我强忍着没低头,保持着脸上的笑容:\"'金钱镖'?看来兄弟是'戳点'一脉的。\"心中却暗暗吃惊,这一手暗器功夫,没有二十年火候练不出来。
\"错了。\"他收起笑容,\"我师父是'挑将汉',但我......\"突然压低声音,指节在桌面上敲出一串暗码般的节奏,\"专接'黑挂子'的活计。\"
我心头猛地一颤。\"黑挂子\"这三个字在江湖上的分量,不亚于在平静湖面投下块巨石。
这是挂门中最隐秘的一支,专门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买卖——寻仇、暗镖、甚至是买命钱。
房间里顿时杀气弥漫。
我这才明白,眼前这位根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挂门中人,而是个游离在规矩之外的煞星。
难怪他后背要纹穷奇——这凶兽专噬恶煞,倒是符合他的做派。
\"所以......\"我慢慢放下酒杯,\"兄弟现在算是'自由挂'?\"
\"算是吧,什么赚钱干什么。\"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的黑布包裹。
这话说得含糊,但我心知肚明——他这是在暗示自己倒卖地下瓷器的勾当。
我朗声大笑,手指有节奏地轻叩着茶几:\"哈哈哈,霍兄弟既然没这个意思,我左忆惘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
说着从上衣内袋又掏出一张支票,龙飞凤虎地签了个数,\"买卖不成仁义在,这货我照单收。\"
他接过支票时,我注意到他右手小指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我看见他喉结滚动,最终还是把支票对折塞进了牛仔裤口袋。
\"告辞。\"他抱拳的动作略显僵硬,转身时那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擦过门框,带起一阵淡淡的土腥味。
我倚在门框上目送他离开。
这个方才在古玩市场大杀四方的狠角色,此刻走路的姿势却像个心虚的小偷。
电梯门关上前,他还不自觉地回头瞥了一眼。
\"霍兄弟!\"我突然喊住他,从名片夹抽出一张烫金卡片,\"要是以后还有这样的'土特产'...\"故意在\"土特产\"三个字上咬了重音,\"老荣家那边,我倒是能搭上线。\"
他盯着名片看了两秒,终究还是伸手接过。
我注意到他接名片的姿势很特别——用拇指和食指捏着边缘,像是怕沾上指纹。
电梯门缓缓关闭时,我晃了晃手机:\"随时恭候。\"
回到房间,我摩挲着刚到手的瓷器。
器物内壁还沾着新鲜的泥土,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蓝色。
难怪他走得那么慌张——这东西要是被抓住,判个十年八年都是轻的。
我摩挲着支票存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条过江龙现在肯定在数着那点钱,却不知道我给的支票账户早就绑定了短信提醒。
等他山穷水尽时,自然会想起我最后说的那句话:“缺钱了,来找我!”
就在这时,房门\"咔嗒\"一声轻响,郭染推门而入。
她穿着一件丝质睡衣,衣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大早上的就听见你带了个男人回来,\"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睡衣下摆随着动作微微上提,\"我还以为你有龙阳之好呢。\"说完还促狭地冲我眨了眨眼。
\"滚犊子!\"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手上却下意识地护住了茶几上的瓷器。
郭染漫不经心地走过来,随手就要拿起那件瓷器。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第一下居然没拿稳,瓷器在她指尖晃了晃,差点滑落。
\"小心!\"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这要是碎了,我让你肉偿!\"
我咬牙切齿地说道,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要是真摔了,至少亏十万。
这件明代稀罕货,转手给许宗葆起码能赚个十万八万。
郭染撇了撇嘴,一脸不屑:\"切~瞧把你紧张的。\"她随手把瓷器放回茶几,动作总算轻了些,\"你倒是闲情逸致,不老实在酒店避风头,还有心思出去淘古玩。\"
\"瞎逛逛而已,\"我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手指却悄悄把瓷器往安全的地方推了推,\"没想到捡了个漏。\"
郭染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显然不信我这套说辞。
她赤着脚走到窗前,\"哗啦\"一声拉开窗帘。
阳光瞬间洒满整个房间,那件瓷器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内壁隐约可见的\"大明宣德年制\"款识显得格外清晰。
\"明代宣德的?\"她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诧异。
我心头一跳——没想到这丫头居然也懂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