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清欢对着韩律说这话的时候,江言与陈重威还站在那群奴仆离开的月洞门处皱眉头,并未听见她最后的吩咐。
待回到了前院的书房中,陈重威少有地有些不大赞同地上前对着木清欢道:“夫人,这群奴仆都是些墙头草,今日就这般轻易地放了他们入府,往后只怕是不好再往外赶。”
“往外赶?”
木清欢冷笑一声,脚下一转就坐在了桌边,伸出手去漫不经心地翻着桌面上放着的几本厚厚的册子。
“你信不信,过了今日,他们便会求爹爹告奶奶跪到我跟前来,只盼着我们能高抬贵手放他们出府去?”
陈重威跟进来的脚步顿了顿,忍不住回头与江言交换了个眼神。
——这是什么意思?
木清欢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将跟前的账册往他们面前推了推。
“这几日住进来了之后,我一直在查账。如今定远将军归来,府上原先那些个琐事便是寻了新人来接管,我心中也多少得有个数。你们且瞧瞧......”
江言听后,伸手将其中一本账册拿了出来,之前那些黑色的府库单边上的空白处已有许多地方被朱砂墨填了个满满当当。
他手上快速翻过几页,面色便肉眼可见地拉了下来。
“这些墙头草竟然卷走了将军府上库房三千两?!”
木清欢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角,冷笑道:“三千两填得饱他们的贼心?另有两套青玉酒具、五匹蜀锦、十二件鎏金烛台、三个汝窑香炉......光是你手里的这一本册子,里头便有四十八处与库房物件对不上号的,另外两册则是些金银珠宝。三年前圣上赏了一斛东珠,我昨儿个去库房查看,连那盛装东珠的银壶都直接不见了踪影!”
木清欢越说越气,想到楚念旬原先待府上下人定然不薄,若是不然他们也不会听得风声便这般一窝蜂地往府里涌回来。
可这群恶奴便是仗着楚念旬好说话,也不常在将军府待着,越发把他们当成了这儿的主子,库房的东西说拿就拿。
这些账册看到后面,竟连造假都懒得了,直接将原有名录划拉去,这东西便顺理成章地被顺出了府上。
一想到这将军府的一件件东西皆是楚念旬用实打实的军功,拿着他的命在战场上拼杀换来的,木清欢便气得心口都疼了,硬是撑着熬了几个通宵这才将库房给清点完毕。
如今楚念旬已然回归朝堂,往后定然是要回到军中去的。
木清欢便想着必得趁着他们在京城之时,好生地整顿一番将军府上那些乱象。
就在昨日她还打定主意,准备让韩律去打探一番府上那些奴仆的下落,毕竟楚念旬失踪之前也还未成家,后宅既没有女主人,家仆便也没有那般多,算下来拢共也就七八个人,查找起来不是什么难事。
方才她一瞧,这些人竟一个个的直接送上门来了,人头都还一个不少,倒是省得她再去派人手将这些人都重新搜罗起来了。
木清欢伸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后颈,左手的指尖在账册上轻点数下,心里头已经有了个大概的章程。
她看了一眼陈重威,突然开口道:“今日陛下设宴,夫君不到夜里是回不来的。既然这些人已经自投罗网了,那咱们趁着这个时间,做些有用的事儿吧。”
.......
也不知是楚念旬在京城的暗探甚多还是陈重威的脚程快,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西京所有的典当行以及金银铺子,甚至是博古行的几本出入物件名册便被陈重威带了回来摆在了木清欢的面前。
“夫人,所有与咱们账册上被盗的物件相关的,都在这些名册里头了。只不过那斛东珠还未查找到下落,眼下也说不准是哪一个奴仆偷走的。”
木清欢对陈重威的办事效率很是满意,她随手翻了翻他带回的名册,淡淡道:“东珠不比那些个大件器物,不好搬运,只能在西京本地寻了下家变现。往包袱里一揣便只占了个小小的角落,又轻便易于携带,指不定他们卖去了外头也不好说。咱们并非是真的要将所有的物件都寻回来,关键是......如今得让他们好生看看,这将军府往后可不是那般好欺瞒的了。”
木清欢「啪」地一声合上了账本,自己走在前头便领着陈重威往西耳房而去。
待进了这小院,还未走近那屋子,二人便听得屋内的人一阵猛拍门板,紧接着便是李福扯着嗓子的叫喊声。
她瞥了一眼正坐在台阶上,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草懒得同他们瞎掰扯的韩律,直接用下巴努了努那扇木门。
“放我们出去!方才你不是听见了......是夫人亲口允诺让我们回来府上做活的,你凭什么将我们都关在这里!?快开门!”
里面的李福正专心致志地放声嚎着,拍着木门的手下一瞬却突然挥了个空。
他赶忙探着脑袋往外瞧去,只见面前原本还从外头被拴着的门竟还真的打开了,而此刻,木清欢这会儿正立在门外的台阶上,身后跟着陈重威,还有方才将他们全部关起来的韩律。
李福眼睛滴溜一转,上前便对着木清欢恶人先告状道:“夫人,这韩都尉仗着在将军手底下当了几年的兵,便擅自做主将我们都锁了起来!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木清欢突然勾唇笑了笑,“放心,你们既然回来了,那有些事,也必定得有个交代了,不是么?”
李福乍一听这话,还当是这将军夫人真的站在他们这边,心中正偷着乐。
可谁知下一瞬,便看见陈重威不知从何处寻了一张太师椅来,摆在了台阶的正中央,恰好挡住了屋里的人往外头走的路,而木清欢已然缓缓坐在了上头,方才面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踪影。
正当李福心中有些纳闷之时,眼前只闪过一道白光,再反应过来之时,韩律的陌刀已然出了鞘,横在了他的脖颈上,吓得他登时腿一软就扑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