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安开的门,陈映晚站在院门口试探问道:“那位贵人还在吗?”
墨安道:“不在落桐院,具体哪个院子我不能告诉你。少爷在书房等着你呢,快过去吧。”
陈映晚点点头,又不放心地问:“大少爷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墨安笑了:“你还怕少爷?”
陈映晚无奈:“你可别取笑我了。”
两人显然都知道陆殷辞的意思。
见墨安满眼调笑,陈映晚也稍稍放心,看来大少爷心情还算不错。
走进书房时,陆殷辞正在看书,陈映晚对此毫不意外。
“少爷,晚膳好了。”
陈映晚的声音在他身后不远处响起,陆殷辞沉默着合上了书,扭头望向对方。
陈映晚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低垂着头,很懂事地跟他拉开一定距离。
在看到陈映晚之前,陆殷辞想了很久自己要说什么话,但在看到陈映晚的一瞬间,他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陆殷辞一声不吭地用过晚膳,陈映晚和墨安收拾碗筷,陆殷辞静静地坐在一旁。
屋子里好静,是陆殷辞早已习惯的死寂。
可陈映晚却不是一直都这样的。
在他逼着陈映晚写下那封信之前,陈映晚每每都要盯着他吃完饭,再问他对哪道菜喜欢,哪道菜不喜欢,还要唠叨叮嘱自己不在的时候也不能挑食。
那时陆殷辞觉得她实在聒噪。
现在陈映晚却不肯再聒噪了。
陆殷辞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落差,可这落差从何而来,他也搞不清楚。
眼看着陈映晚收拾好了碗筷准备离开,陆殷辞忽然握紧了轮椅的扶手,声音有些嘶哑开口:“等一下。”
“……”
见陈映晚的视线投过来,他偏过头补充道:“你该留久一些,碗筷让墨安送出去吧。”
陈映晚眨了眨眼,明白过来便点点头,将碗筷交给墨安:“好。”
“奴婢需要做什么吗?”
陆殷辞静了几瞬,才道:“坐一会儿吧。”
陈映晚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奴婢站着就行。”
“……”
在陆殷辞的注视下,陈映晚只好找了个凳子挨着边坐下。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流逝着,陈映晚盯着燃烧的蜡烛,从未像现在这般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
她和陆殷辞的关系,如今实在是太尴尬。
如果说两人还是一开始那样井水不犯河水也好,或者像那段她逼着陆殷辞不准挑食的日子也行。
偏偏现在,两人关系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
每每想到自己的那封信,又想到陆明煦,陈映晚心里就觉得格外烦闷,虽然平日面上不显,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的眼前还是会浮现陆明煦灿烂无比的笑容。
她知道自己和陆明煦不会有结果。
但顺其自然的结束和被人推动着被迫结束,感受还是大不相同的。
“你……”
“大少爷……”
两人同时开口,陈映晚又尴尬地僵住了。
陆殷辞漆黑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光亮:“你想说什么?”
陈映晚干笑两声:“奴婢想问问大少爷需不需要添衣服,天有些冷了。”
陆殷辞闻言微微垂眸,看不出来什么情绪,半晌才反问:“你冷了吗?”
陈映晚连连摇头:“奴婢不冷,今早出门穿了五件,裹得很厚实。”
“嗯……”
空气再次凝滞下来。
陈映晚悄悄做了个深呼吸,期盼着墨安早点回来。
“墨安暂时不会回来,他要去为殿下送晚膳。”
陆殷辞冷不丁开口,被看穿心思的陈映晚呼吸一顿。
陆殷辞又解释道:“殿下此行保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过你放心,殿下不会对你动手的。”
陆殷辞努力放轻语气,听起来还是有些生硬。
陈映晚又是一阵道谢,感激侯府对下人的体恤,大恩大德这辈子难报之类的场面话。
都是好听的话,陆殷辞平时也没少听,可此时此刻从陈映晚口中说出,陆殷辞偏觉得有些刺耳。
这似乎,并不是他想听到的。
陆殷辞缓了一会儿,终于不想再淹没于这片死寂里,主动开口道:
“我听说你在街上开了个小吃摊。”
“生意如何?”
陈映晚忙不迭笑道:“挣点小钱罢了,勉强养家糊口。”
又是场面话。
陆殷辞动了动指节,又追问:“听说你要租店面了,似乎不只是勉强养家糊口。”
陈映晚一愣。
如果说小吃摊的事情是陆殷辞随意听来的,尚可解释。
那租店面的事陈映晚只告诉了几个人,前些日子才拜托李婶帮自己找空铺的……陆殷辞怎么会知道?
陈映晚低着头,不让对方看到自己有些无措的神色,飞快思考着,很快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陆明煦离开时曾在陆殷辞那儿留下过银子,让陈映晚缺钱了去找陆殷辞要。
想来陆殷辞是为了明煦的嘱托,才会打探她的行踪吧。
这个解释似乎很合理,陈映晚毫不费力地说服了自己,抬头应声道:“是,奴婢研究了些新菜式,不过做得还不算太好,所以没敢呈给少爷和老夫人。”
陆殷辞的眼神在陈映晚脸上流转,没有看到自己预想中的神情,隐隐有些失望。
“我倒是很感兴趣,等你租下店面,可以告诉我,我会考虑去捧场。”
“……”
陈映晚这次真的目瞪口呆了。
陆大少爷要给她的卤货店捧场?这有点不正常吧?
她还记得陆明煦从来不在路边小店吃饭,就是因为陆家管教得很严,不准在外面吃东西,生怕不干净。
陆殷辞怎么会感兴趣?
陈映晚愣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努力平复下情绪,扬起一个礼貌的笑容:“奴婢知道了。”
陆殷辞见对方态度越发疏离,心里越发地闷,张了张口:
“你把我推到书房,可以走了。”
陈映晚在心里长舒一口气,立刻站了起来朝陆殷辞走过去。
走到轮椅后面,刚要握住把手,忽然觉得后背有股凉意。
不好的预感渐渐强烈,陈映晚攥住轮椅把手、猛地往后一拉。
陆殷辞被带动得前倾,没等他回过神来,陈映晚突然按住了他的肩膀。
下一瞬,陈映晚的呼吸落在他耳畔。
只听陈映晚声音极轻,带着一丝紧张的颤抖:
“少爷,外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