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戏楼的断壁残垣前嘈杂一片。
一对年轻夫妻被众人拦着不让进。
李掌柜劝道:“火还没有灭,你们现在进去就是找死……”
那年轻的丈夫说:“你让开!我们的儿子还在里面。”
有人好心劝:“里面烧的厉害,就算有什么人,恐怕也……”
这人不会劝人,一句话让那年轻的妻子怒火中烧,“你咒谁死呢?你们都让开,我孩子还等着我们去救!”
双方又有了乱的趋势。
劝人的这一波人刚才一眼没注意,让一个青年冲了进去,现下眼神也不敢错开地拦着又想进去找死的人。
要说那么晚才发现孩子不见了,也不能怪这两位做父母的不上心。
那孩子是趁大人不注意偷偷来的,附近家里的祖母拿着孙子留下的离家信条找来,那来戏楼看戏的夫妻才知道自己儿子也跟来了。
那孩子调皮,有先例,所以眼下年轻的夫妻认定了儿子这次又跟来了。
此刻双方僵持不下。
李掌柜说什么也不能在让人在他戏楼里出事,拼命拦着。
“我的儿啊!”年轻的母亲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崩溃地跪地痛哭。
找来的祖母早就昏厥了一次,眼下又有要晕的迹象。
年轻的父亲看着妻子和母亲悲痛的样子,忍着哭腔安慰。
旁观者心有不忍。
一切好像都尘埃落定认了命。
就在这时——
“诸位麻烦让一让,孩子在我这里!”
一个年轻清透的声音从围的水泄不通的后方骤然传来。
众人齐刷刷回头看去,眼眶瞪得老大。
嚯,这不是刚才那个冲进火场的青年吗?!
他怀里确实抱着个孩子。
从始至终都在这里的人凭借此人的穿着认出了刚才那个不要命的人。
顾长晏这一句喊,让原本挤的水泄不通的百姓如摩西分海般为他的上前让出了道路。
旁观的众人瞠目结舌,尤其在那对夫妻冲上来确认了那是他们二人的孩子后。
“娘……爹……”虚弱的小孩小声地唤着。
年轻父母一瞬哭出声。
过了一会儿,顾长晏对着二人也是对众人稍微解释道:“我是在戏楼的楼梯上发现了他,出来的道路被堵了,阴差阳错下我从侧门进了后院……”
“多谢这位公子,多谢……”年轻的夫妻语无伦次的道谢,那刚刚晕过去的孩子祖母也一瞬间什么都好了,这边道着谢。
顾长晏笑笑,“以防万一,你们还是赶紧带着孩子去让大夫瞧一瞧吧。”
这一句堪称醍醐灌顶,孩子父母和祖母着急忙慌要送孩子去医馆。
走之前孩子父亲看着满脸灰土看不清样貌的顾长晏,红着眼眶问:“敢问恩人尊姓大名,改日我们一家定会登门答谢。”
顾长晏答非所问,“你们快去吧,我要回去换身衣裳。”
主要是温长宁,他自己在火场走了一圈,衣裳不算太湿。
说完不顾众人反应,顾长晏径直牵着蹿回来的泰克离开,也没人有理由拦他。
……
戏楼失火之后的三天里,温顾二人也连喝了三天的姜汤。
这是温长宁强制要求自己和顾长晏的。
万幸身体倍好的他们没有因为湿身而感冒发烧什么的。
二人也有意不再提及那场火灾。
因为不管是已经闯了一圈火场出来打算二进去的顾长晏,还是正准备进去的温长宁,都太过冒失了。
两人心里不觉得救对方有错,却又担心对方担忧,明白对方的明白。
就莫名心虚了,于是默契地不再提及。
温长宁当时没有多想事情的过程,但毕竟这是一件能要人性命的大事。
在喝姜汤的平静日子的晚上,在脑海里回忆当初一幕幕的时候,温长宁也渐渐品出了一丝之前忽略的地方。
正如顾长晏所说,换位所处,他也会救他。
所以……顾长晏在抱着那个孩子退出火场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他是不是在想,耽误的这一下可能会误了他温长宁的命。
因为他在脑子里假设时就是这么想的。
顾长晏那一刻是不是在想:到底,怎么选?
一切不得而知。
温长宁不会去问顾长晏。
因为,无解。
所幸,
结果正确。
而在考试倒计时还剩七天的时候。
温长宁再一次送出自己做的“春闱倒计时日历表”,以星期几为单位。
收到礼物的顾长晏对此格外珍惜。
当年那个厚厚的日历表,据温长宁后来说,已经被他销毁了。
这个日历表不是那个日历表,但幸好制作它的人还是那个人,就,很好。
二人默契地不再提及那件事,也默契地没有在会试前出去。
顾长晏“足不出户”,“目不窥园”,进行考试前的冲刺。
温长宁也变得“贤惠”起来,将“家务活”尽可能的包了。闲暇之余看看话本和医书,逗逗泰克。
当时间悄无声息来到会试前一天。
顾长晏临近中午将该带的东西搬进骡子车。
剩下的二人打算等考中后再来拿。
他将衣物用品装上车后,温长宁上车,问外头的人:“没忘带什么重要东西吧?长晏,你的准考证什么的带了吗?”
准考证非彼准考证。
听懂的顾长晏点头,“带了,缘生放心。”
“那好吧。”温长宁忍不住笑道。
之后,骡子车的车木轮转动起来,照旧由顾长晏驾驶,且驾车的某人一如既往地戴着幂蓠,只不过是新买来的幂蓠。
这次泰克窝在他后方的腰背处,兴致看起来很好。
可能知道自己是去找好看女郎了,温长宁忍不住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