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他们二人做过。
至于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这一点。
是因为薛衡就是从这里开始想不明白白庭玉今日的所作所为的了。
白庭玉在房事上一向回避、放不开,第一次的时候薛衡就想了,如果自己问可不可以,得到允许才可以的话,自己恐怕要一辈子吃素了。
所以,薛衡从来不问,事实证明他算是想对了,二人好的时候,白庭玉半推半就,嘴上没有说,但是行为上默许了。
这是对限定伴侣的迁就。
但是这也仅限于二人好的时候了。
一个好人,一个坏人,怎么想都不长久。
一个想着娶妻生子,一个想着自私自利。
两人,早就不好了。
从白庭玉说出“我们算了吧,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薛衡这个彻头彻尾的恶人揭下了在一人面前的伪善的面具开始。
本来就随时岌岌可危的关系彻底破裂,覆水难收。
这段关系变得强制起来。
薛衡这个变态拦着白庭玉娶妻生子,更是上门威胁了自认的岳父大人,将强抢民男这桩令人唾弃的事办的漂漂亮亮,令人窒息。
雨声入耳,时间一滴滴流过时薛衡脑海里走马灯般想过很多,乱七八糟的,抓不住、看不清。
但最终,他的记忆清晰地定格在昨夜白庭玉水润通红的双眸上。
薛衡不知道白庭玉当时在想什么,他只知道现如今白庭玉见到他眼里根本没有一丁点高兴。
明白自己抢了人,不可能再得好脸色,渐渐的他也就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了。
他想,人是他的就行。
现在秘密行事的马车正载着薛衡去找白庭玉。
可是马车的方向却不是去往白府的方向。
从白庭玉和薛衡关系后来变得不清不楚后,为了避免薛衡直接去白府找他、并顺带着做一些令白府众人恼火、下不来台的事情,白庭玉在京城买了一处不大不小的宅院,自己搬出去住了。
薛衡也清楚这一点,但是他不在意。
他甚至反客为主在这个宅院里添了奴仆,置了褥被衣物,热情高涨的模样。
白庭玉在哪,他就去哪找人。
可能他不知道,白庭玉也是利用了这一点避免殃及家人。
能让老好人白庭玉“耍心眼”,只能说薛衡也是个“能人”。
这个住处知道的人不多,反正就连白庭玉的好信友温长宁都不知道。
温长宁一直以为白庭玉在家里住着呢。
但是,说到底温长宁这个隐身人不知道这一点,一半原因是因为他没有窥探信友生活的爱好。
另一边原因就“怪”不得他了:白庭玉不知道怎么对好友述说自己和薛衡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厚厚的一沓信,对薛衡,却一字未提。
而向来无话不说的白庭玉,罕见地隐瞒了薛衡。
因为他知道,见不得光,从始至终。
眼下快到白庭玉的住处了,思绪如脱缰野马般的薛衡不想再不合时宜地想那个让他咬牙切齿的人了。
但是,他控制不住。
顾长晏!
脑海里翻来覆去这三个字,薛衡怎么想怎么觉得和顾长晏脱不了干系。
知道今日白庭玉轮休,所以他忍了半个月,“一朝爆发”,昨晚在榻上压根没有留情。
按理说,白庭玉怀揣着个惊天大秘密,瞒都瞒这么久了。
再瞒个一两日又如何,又能怎样。
又死不掉。
偏偏今日拖着虚弱的身子去慈光寺求签啊,自说自话啊。
都这么虚了,不在家好好休息,不将礼佛延迟到下一次轮休,乱跑什么。
薛衡只觉得这不是有病,就是有目的。
薛衡根本没想过,就算白庭玉下一次明确说自己要去慈光寺求签礼佛,他也很可能,不,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了,不会“手下留情”,折腾的白庭玉还是没有力气,去不成。
薛衡强烈怀疑是后者:有目的。
而白天见到的那张脸,苍白无力的更是令他恼火。
皇帝不知白庭玉昨晚都做了什么,他以为白庭玉脸色苍白是因为骤然见到他被吓的——挺符合情景需要的。
可知晓这点内幕的薛衡直觉在告诉他,白庭玉在瞒着他什么事情。
不可能这么巧。
可又深知白庭玉脾性的他,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他问不出什么了。
白庭玉其他一切都好用强硬手腕克服,就这一样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固执,薛衡束手无策。
可是,一切都是他的猜测,注定得不到真正的答案。
只是在想到顾长晏的那张脸时,薛衡就没有停止过怀疑。
他恨的牙痒痒,却又毫无办法。
从一开始,从顾风起的身份上就不能下手——这个身份是皇帝罩着的。
只要在“滴血认亲”这件事情上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薛衡知道,自己这一次又没有办法弄死顾长晏了。
不,可以说,只要他一天放不下白庭玉这个不把他放在心上的家伙,他就不能凭借这件事情弄死顾长晏。
在这件事情上就算是找到顾长晏的把柄了,又能如何。
胆敢插手皇家的事情,十个头都不够砍的。
拉着白庭玉一起陪葬,就为了个顾长晏?
不可能。
除非他薛衡快死了,要拉着白庭玉一起死——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陪葬了。
况且他和白庭玉在纠缠不休着。
拔出萝卜带出泥。
从当初他带白庭玉去诏狱起,就不干净了。
如果顾长晏真的参与了今日的这件事情,那才是真正的谁也不比谁干净了。
到时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虽然那个时候自己可能不会死,不怕死的薛衡也觉得不划算。
顾长晏,白庭玉,薛衡,还有不为人所知的温长宁,可以说不知不觉间达成了他们本人都不知道的诡异又微妙的类似平衡:
搞死你,可以。
但是不要牵连另外两个人。
另外,“另外两个人”主要说的是白庭玉,以及薛衡不知道的温长宁。
他俩又没冤没仇的。
眼下,薛衡心烦意乱。
他明知道不可能从白庭玉嘴里问到什么,现下从哪方面来说也都不是见面的好时机。
但是薛衡就是想见一见白庭玉,字中善,这个人。
突然,外面赶车的心腹唤道:“主子。”
声音迟疑又隐含惊疑不定。
“怎么了?”薛衡没好气道,被打断了思考,脑子还没有转过来弯。
心腹道:“前方有人……”
薛衡皱眉,有人怎么了,大街又不是自家的,至于说话吞吞吐吐的。
外面的心腹顿了一下,飞速道:“前方有一个人在大雨中…发疯,属下不敢确定,主子还是亲眼看看吧。”
发疯二字,是这位下属心念电转间可以想出地觉得最恰当最文雅的说法。
听闻这话的薛衡掀开帘子,定睛一瞧。
发现心腹没骗他。
大雨滂沱中,右边那条道上,有一个撑着伞却不打伞的人……在跳舞?
可能是在跳舞。
不知是何舞,但是看下来,挺有节奏,挺有韵律的。
转来转去,优雅有趣。
可薛衡心里觉得心腹用的“发疯”二字更恰当。
他看不清那人的脸,看身形可能是个男的。
大晚上的,此情此景。
他不能不在意这诡异的一幕和那个诡异的人。
因为薛衡也是个疯子,也不信牛神鬼马。
他来了兴趣。
他下马车,接过心腹递来的伞。
远远坠在那个大雨中跳舞的疯子后面,保持着可以看到那个人的距离。
想看看那个人要跳到什么时候。
薛衡不知道像疯子的其实有两个人。
距离是相等的。
那两个人同样看见了一个撑着伞远远跟着他们的人影。
那个人旁若无人地沉浸在舞步中。
薛衡不太能确定那个人看没看见他。
但无所谓。大雨会掩藏一切。
都说了,雨幕下谁看得清谁啊。
兴致高涨的温顾二人不在意跟着的人。
薛衡不在意被发现,堪称光明正大地看新奇。
因为这一切,说出去也没人信呀。
都疯的明明白白。
直到薛衡看到那个人进了一处熟悉的宅院。
作为仇人,他当然知道顾长晏住在哪里。
所以,在眼睁睁看到那个人进了那里面后,想到那个白天还见到的身形,薛衡瞬间沉下了脸。
原本只是看热闹。
眼下,发现顾长晏可能真是个疯子。
猎奇的心态消失殆尽,薛衡心里只剩下“被戏耍”的咬牙切齿。
最终,他在转身返回之前,没忍住低声骂了一句:
“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