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大人您，您最近是发生了什么高兴的事吗？”
孙县丞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在顾风起又一次无声翘着嘴角的时候问出了声。
他暗中打量着这位刚来县里几天，至此就再没褪下去过发黑眼底的新任上峰。
年轻的上峰还是这么俊美无双，堪称衙门的门面担当。
但是孙县丞不明所以极了。
顾县令身上的疲惫感简直要溢出来了，结果最近两天时不时就脸上带笑，关键是当时也没人和他说话啊？！精气神好的简直不得了，对旁人都温柔了不少，底下的人没办好事情，也堪称温声细语地鼓励那人。
孙县丞想不明白是发生了何事能令县令大人这般高兴。
他能看出来顾县令这两日是在竭力压抑着那种喜悦之感，更能看出来顾县令是真的忍不住啊，人家可以也没想遮掩，一会儿不自觉地笑出声，一会儿又装模作样地掩着露齿的下半张脸。
眉梢眼角一天到晚都带着见春的喜意。
按理说若是上峰这般高兴，定不会触及霉头，作为下属问一句总没什么。
可偏偏这不是这般，而是非一般了，没见过高兴成县令这般模样的，令人有点毛骨悚然——这也是孙县丞硬是忍了两天才问出来的原因。
昨晚回家问夫人，夫人说既然人高兴，比起猜来猜去，直接去问就行。
今日他终于挺立起来，勇敢问出声。
听到孙县丞的问题，顾长晏调整好表情，带着困惑的语调嗯了一声，说：“哦，没什么，只是本官的友人要来看本官，这几日就快到了。”
听听，多么拿腔拿调、语气平常的话语，如果不是看见了顾长晏克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孙县丞就真信了。
他笑呵呵道：“能令县令这般挂念，想必他定是县令的至交好友了。”
稍微熟稔之后，顾县令不让他带大人二字了。
顾长晏坦然承认，为以后做铺垫：“那当然，比亲人还亲。”
听到这话孙县丞仍笑呵呵道：“下官倒是期待起来这位的到来了。”
当初夫人告诫他在见到新任县令的第一天一定要谨言慎行，一切等见到人回来告诉她再做打算，所以在见到顾风起单枪匹马来到安平县，孙县丞没有不长眼地问：县令大人，您亲人怎么没跟着一起来啊？
而是脑瓜子里使劲儿地转了几转，问：“顾县令，您的亲眷还在路上吗？”
这情况也常见，官员急着在期限内赶去赴任，其家眷就会落在后面，不慌不忙地过来，晚些时日到达——虽然没见过像顾县令这般真单枪匹马的，连个随从都没带。
当时顾县令是什么神情呢，孙县丞仔细回想，发现自己还能清晰地记得：
当时顾县令神情似笑非笑，语气含笑说：“哦，我自个儿来的，路上也没有往这边赶的女眷。”
说真的，做官做到贫穷的安平县，要再想调回京城，没个把年头、资历能力，恐怕是难喽。
所以不把亲眷一块带过来受苦，是想着自己很快可以回去吗？
——以上是在见面第一天，听到顾风起说自己是一个人来的时，孙县丞的想法。
之后相处了一个多月，顾县令甚至已经提及到自己的家乡漠州了，也从未提及过自己的高堂至亲，孙县丞估摸着至少他双亲可能不在人世了。
今日顾县令这一句“比亲人还亲”更是印证了孙县丞的猜测。
夫人说顾县令一直不透露自己的身世，很可能是怕当地的地头蛇少了一些顾忌。
戚夫人根据自己丈夫带回来的消息，分析过很多：会被分配到安平县做县令，肯定是身份不显、能力不显，本以为顾风起两样都占了，没想到能力很出众，那么…是得罪什么大官了吗？
而戚夫人的考虑除了孙县丞知道，没人知晓，所以她之前一直催促着孙县丞带人回家吃顿饭，她好亲眼看看，观察一下本人。
孙县丞对他的诸多猜测，顾长晏不知道。
眼下他只是笑着站起身，轻飘飘添了一句：“你也确实该见一见他，水泥和玻璃可是他想出来的，他可是为安平县乃至将来的大祈做了许多贡献。”
孙县丞错愕，他一直以为这些匪夷所思的东西是顾县令造出来的……况且顾县令从前也没有否认过啊？！
搞不懂。
但是想想顾县令这一个多月来的所作所为，孙县丞自觉搞不懂的多了，想不通就不想了。
在孙县丞错愕之际，顾长晏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像是在催眠自己一样，语气里全是真挚：
“说来也很巧，他是安平县人，我是漠州人，我们在礽都相识，却在安平县即将重逢。”
其实，这句话在唯二的知情者耳中是很搞笑的。
虽然“铁证如山”，可是他们心里认同的归属地和户籍上的贯籍地可谓差之十万八千里，尤其是温长宁，他现在都要和薛衡那厮当老乡了。
心酸心疼过后，只剩下被锤炼过的“没心没肺”。如果温长宁听到顾长晏这句话肯定是要失笑的：除了他们在礽都认识，没一句真的。
在孙县丞感慨缘分巧合过后，顾长晏在按部就班为温长宁的出现做过铺垫后，话锋一转回归正事，问：“县城周边荒废的房地都探查好情况了吗？”
孙县丞连忙正经了神色，明白早干完活早回家睡觉的道理，点头说：“都查过了，那些荒地废屋按照县令您的吩咐……重新规划给新落户的百姓。”
俗话说的好，看一个人是什么品性，要看这个人做了什么，孙县丞见证了顾县令一系列的举动，知道了顾县令是真的心系百姓——没见他一上任就着手安置失去地又没了房生存困难的人吗！
“……不过，有一处废弃房屋有些奇怪……卖了地契，但是没人居住，房屋的主人也找不着了。”孙县丞有些犹豫道。
若是放在以往，他断不会将这点小事就向上级汇报的，可是顾县令专门向所有衙门人叮嘱过：
“安平县衙门管辖范围内，如果有不对劲的事情，哪怕很不值一提，也一定要上报，本官在这件事情上容不得沙子，上报的一切就是事后发现误会了，本官在此发誓绝不怪罪，但若是隐瞒不报，误了事情，呵呵……”
当下，顾长晏问：“那户主姓甚名何，什么来历？”
“说来也巧，和县令您一样，姓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