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
整整两次!
放了薛衡一条生路整整两次!
温长宁每每想到这一点都觉得晦气。
第一次,薛衡和白庭玉的关系被他撞见。
因为是白庭玉,他忍了。
否则特务头子“勾结”宫中御医的事情败露,够薛衡喝一壶了。
第二次,薛衡前朝余孽的身份又被他知晓。
可偏偏薛衡有个好曾祖母啊。
因为是薛璇,他又忍了。
薛衡这厮真是该死的好运啊。
咱就算说,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搞死薛衡啊。
孔慈不知道温长宁的“心塞”,只觉得他和顾长晏真是……令人无语,划掉,令人看不懂啊。
心善。
当真是心善。
但因为说这话的是温长宁,孔慈毫无疑议。
她想她不知道内情,温长宁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而孔慈对此最吃惊的是:顾长晏在抓到薛衡致命把柄后也“心善”了。
虽说顾家倒台追根究底是因为自身原因,可是薛衡参与抄家过程了,还极尽伤害羞辱过顾长晏。
虽说顾诩害得薛衡家破人亡,可是、可是……
孔慈可是不出来了,她只觉得他们的仇恨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这个内情一定很重要,她想。
她也不问。
既如此——致命把柄都送到敌人手里了,有些事她也不想为薛衡“着想”了——嗯,孔慈又一次将自己的上峰卖了。
她道:“我告诉你件有关薛衡的事,到时候你们对上了,别说是我说的啊。”
温长宁来了兴趣,她这话好像八卦的前奏,“你说,我保证不出卖你。”
组织了一番语言后孔慈道:“薛衡好像喜欢……不是,是爱,爱上了一个人。”
温长宁忍不住轻声道:“为什么要说是爱呢?”
孔慈回忆了一番:“他是我上峰,我和他走的近。虽然薛衡……人品不怎么样,但他的洁身自好是有目共睹的。
“而从两年前开始,我在公事之外找不到他了,后来我根据一些蛛丝马迹,猜测他有相好了,他也猜到我猜到了,所以我问他了,他没反驳,默认了,还让我管好自己的嘴。”
温长宁:……呵呵,相好。
孔慈的语气又恢复了那种打工人半死不活的调调:“他相好应该是个男的。”
温长宁心说你真相了,嘴上问:“为什么?”
孔慈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想起了过往种种,道:“有时候……他脸上的和身上的伤实在不像是平常女子可以…弄出来的。薛衡身手很好的,力气更不用说。”
温长宁心中一下子激动起来,兴致勃勃问:“所以他是被他相好的打了?”
孔慈嗯了一声道:“感觉他相好动真家伙了,有一次无意间看到了他胸前有一道很长的伤口。”还有欢爱之后留下的抓痕。
“最重要的是,若是女子,直接娶回家即可,除非是个男人。”孔慈有理有据:“感觉他们不是两情相悦,他相好的都那样下狠手了,他还不放手。可能薛衡单方面爱上那个男人了吧。”
温长宁心沉了下去。
白庭玉性子平和,薛衡是做了什么,能让这般好脾气的人动真刀真枪。
这是谈个了什么男朋友?
是被强迫的吗?
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吧!
他问:“那薛衡打他相好吗?”
虽然是平躺在床上,温长宁看不到,可是孔慈还是轻微摇了摇头,道:“据薛衡所言,没有。”
孔慈仍记得有一次薛衡破防时说的话。
当时私底下,她看着薛衡一侧有些红痕的脸庞,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劝道:“你们总是这样互相打骂下去也不是个事,要不大人将脾气收敛一点……”
当时孔慈的话还没有说完,薛衡直接站了起来骂了一声,将椅子一脚踹出老远,音调都快破了音:“打?都他娘的是他动手打的老子!老子有动过他一根手指吗?!艹!他简直不知好歹,老子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孔慈难评,当时心想你是真爱啊,那人也真够倒霉啊。
听完孔慈的这一番回忆,温长宁听得心事重重。
所以……白庭玉喜欢薛衡吗?
他要插手吗?
之后两人又聊了些别的,渐渐的孔慈的眼皮越来越重。
不知道过去多久,孔慈睡着了。
室内留有一支未熄的蜡烛。
温长宁起身看了看她的状况,复又躺下。
一只手臂垫在头下,仰躺着,睁着一双大眼睛。
睡不着。
不知道风起在干什么,他想自己的男朋友了。
……
山上灯火通明。
众人加班加点的干着活。
顾长晏睡不着,既不想干等着,也不想见到不属于他的金银,也不好意思在第一晚回县城。
于是他当起了伐木工。
衣摆一扎,拿起一把斧子,吭哧吭哧就是干。
幸而今夜没有下雨。
南方多雨,估计会影响进度。
……不知道缘生怎么样了。
顾长晏机械地砍着树,心里想着事。
也就是这个时候,孙进窜了过来。
孙进,字梦书,祖父是左都御史。
孙进和顾长晏是同科进士,也是昔日的国子监同窗。
他来安平县之前升了官,现为户部的一名主事。
他不知道和顾长晏说什么,只是单纯想在歇息之余见见这位昔日朋友。
然后向人打听着见到了砍树的顾长晏。
孙进:……
他心里大为震撼。
顾长晏已经如此不拘小节了吗?!
倒是顾长晏看见了他,停下手头动作,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孙进看着他,片刻笑着说:“也就半年吧。”
顾长晏又砍起了树。
孙进站在一旁突然有些无所适从。
顾长晏想了想,搭话道:“京城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陛下圣明,百官各司其职。”
“那街上有没有什么新开的好吃或好玩的商铺?”
孙进:“?……没有吧。”
顾长晏:“现如今京城流行什么样式的琉璃?”
孙进:“……老样子。”
顾长晏又一次停下挥斧的手臂,看了看他,轻叹一声道:“我没用过琉璃物件,所以老样子是什么样的我也不知道啊。”
其实真话是:近几年用不起了。
可他是漠州来的顾风起,家境不富裕。
家境贫寒的顾风起家里没用过琉璃。
孙进:……
分别半年,忘了顾风起是个能装的人了。
孙进“善解人意”地给顾风起讲了讲京城流行的琉璃样式。
顾长晏若有所思,玻璃差不多该面世了。
接下来他西一榔头、东一榔头地问这问那,孙进渐渐回过味来了——他觉得顾风起将他当成了京城百晓生!
顾长晏笑眯眯道:“我们县里其实盛产一种琉璃,其它地方可买不到,等走之前我送梦书一件。”
孙进眼底藏着狐疑,就安平县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盛产琉璃?
开玩笑呢。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面上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孙进到底是个容易看开又好脾气、开朗的人。
最后他语气真诚道:“恭喜啊。”
顾长晏同笑:“同喜同喜。”
孙进离开后,从始至终以顾风起名义结交的寒门子弟、同科进士柯任寒提着灯笼也找来了。
有时候顾长晏觉得世界真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