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累了的他停了下来,随意地坐在了一棵被砍倒的树上。
旁边有盏亮着的灯笼。
他觉得从砍树开始做木箱效率实在太慢了,还是买棺材的好,或者去收购百姓手里的旧木箱。
可惜棺材令人觉得晦气,收购动静太大。
顾长晏喝了几口水囊里的凉白开。
然后主动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平远兄。”
柯任寒,字平远,兵部的官员。
柯任寒如今已经知道他的表字就是风起了。
他走近,看清浑身冒汗的顾长晏,“好久不见,风起。”
顾长晏拍了拍旁边的空位。
柯任寒也没纠结,直接坐下。
“风起还真是一如既往。”
他的声音里都是见到朋友时该有的友善。
顾长晏笑着揶揄道:“平远兄不也是一如既往地不嫌弃我。”
朋友见面,聊了几句。
柯任寒想了想,还是觉得提醒一下,凑近低声道:“你呈给陛下的信,信中提及的那人,尚书大人会代陛下见一见。”
顾长晏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很认真道:“多谢平远兄告知。”
柯任寒摆摆手,没说什么。
一时间静谧无言。
可能是在异乡,也可能是沐浴在容易多愁善感的夜晚。
柯任寒想起了当初见到身旁这人的记忆,一直没有说出口的话就这么顺其自然地说了出来:
“当时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是顾长晏……”
最后三个字他说的含糊不清。
顾风起是顾长晏在官场里不是什么秘密。
他在踏进官场的第一天就听了同僚的八卦。
为此有意避开了顾风起好久,现在忆起,也挺好笑。
顾长晏笑了一声,“我当然是平远兄认识的顾风起啊。”
柯任寒失笑,过了片刻站起身道:“我走了。”
坐着的顾长晏仰躺看他,笑道:“拜。”
山间最不缺的就是风,风中的树叶沙沙作响,黑影摇曳。
走出几米远,几乎在同一个位置,柯任寒做了和孙进一样的动作——
他回头去看孤身一人的顾长晏。
旁边来个做伴的都没有。
可那个青年自在的很。
见他回头看他,青年简单挥了挥手。
刚才的孙进回头看他仍在一个人砍树,只是想起顾长晏总爱独来独往。
瞧着,有些可怜。
现在的柯任寒回头见到坐在那里的他,只觉得顾风起一如既往——
独身一人,怡然自得。
孤单,却不孤独。
……
后半夜下了雨。
从小雨一瞬间转中雨。
众人心情很糟糕。
藏宝室本来就在地下,现如今狡猾的雨水顺势就淌了进去。
虽然不是他们的金银,可他们下意识就操起了心。
那时顾长晏已经回到帐篷里睡觉去了。
洗澡就免了,没那个条件。
旁边没有男朋友,脏一晚又死不了。
一般干完重活后都睡得沉,睡得香。
顾长晏也不例外,在将多余的精力霍霍完后人一沾床,哪管外面的嘈杂声音,睡得昏天黑地。
等到他再睁开眼,外面天光大亮。
帐篷内同样光线充足。
他坐起身,一个夜上都在统计数目的孙进恰巧进来——在山上一人一个帐篷太奢侈。
顾长晏和孙进分到了一个帐篷。
“早。”顾长晏的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
不过人很精神,想来睡好了觉。
孙进:“……早。”
他好像有点懂了顾长晏为什么大晚上去砍树了。
累得睡过去了就不用操心别的了。
孙进不想多说了,直接躺在另一张用木板搭建的床上睡去了。
顾长晏穿上靴子,舒展着酸软的胳膊,走出帐篷。
他本来就帮不上什么忙,他又不是从京城来的人,待在这里只是官场习俗如此——上官都在这里吃苦,你怎么好意思回去吃香的喝辣的?!
昨天唯一指明方向的作用也已经完成,顾长晏预备着撤一撤了。
理由还挺冠冕堂皇的:为各位大人去准备些“生活必需品”,顺带着处理一下衙门的公务。
昨天下午那次主要以买大箱子的“大采购”其实没将买齐东西。
走之前,顾长晏找上薛衡。
一个目的:报销。
抱歉,安平县穷,衙门没那么多钱招待你们。
另一个目的:恶心薛衡。
眼睁睁看着薛衡黑了脸,大早上的顾长晏心情明媚,像那雨后初晴。
要钱有什么丢脸的?一点都不磕碜。
拿到充足的银钱,顾长晏又一次带人下山了。
回到县里他先是去衙门见了孙县丞,无事发生。
之后又去后面的宅院迅速将自己捯饬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又拿了几身衣服。
衣柜和衣柜里的衣服还是原来的样子,他又帮温长宁拿了几身衣服。
之后带人去买东西,“恰巧”路过方氏医馆。
其他人已经自觉去买采购了。
秉持着都路过了,就进去看看的原则,顾长晏直接抬步走进去,将衣服交给了温长宁。
温长宁见到顾长晏,意料之中,可还是开心。
他道:“我正打算今天抽空回去拿几身替换的衣服,谢谢啦。”
顾长晏问:“你晚上睡哪儿?”
温长宁:“在孔慈房间打地铺。”
顾长晏心里又不是滋味,又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照顾一个病人用得着寸步不离吗?
不是还有个李柏吗?
正堂人多眼杂,一时半会也走不开,温长宁不好多说,对他眨眨眼。
最后,顾长晏与他的男朋友告别。
温长宁笑着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心,说:“再见,男朋友。”
顾长晏手指蜷缩了下,学着他的话说:“男朋友,再见。”
他想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