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
小团子睡得很熟,许是血气不足身子孱弱的原因,即便睡得再香脸颊也不会像金宝一样红扑扑的。
他歪着头,将头靠在溪亭陟的肩膀上,睫毛在皮肤上垂落出阴影,如同灯光下的齿梳。
李杳走在溪亭陟身前,一旁的瞿横站在李杳旁边道:
“要是他日你看我不爽了,会不会也逼着我自废修为,去窝囊的当个凡人?”
“会。”
李杳冷声道。
实际上她压根懒得搭理这货,只是他这么问便这么答了。
不曾想听到李杳的答案后,瞿横瞪大了眼睛。
“你是不是有什么废人修为的癖好?在参商城废了沙妩的修为,现在又逼着……”
李杳一顿,停在原地,扭头看向他。
“参商城。”
“对啊参商城,你当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废了沙妩的修为,我当时还——你,你当时还废了我的刀。”
看着瞿横清澈又黝黑的眼珠,李杳定定地看了他半晌。
“雪融化了是什么。”
瞿横有些愣,但还是回答她道:“水呗,除了水还能有什么。”
听见这句话,李杳收回视线,声音冷淡了不少。
“你去查三年前祭阵的捉妖师名单,寻齐后给我。”
“这我上哪儿查去……”
瞿横话话没有说完便对上了李杳冰冷的视线。
他话音一顿,“我想起来了,藏书阁,司神阁里的藏书阁里面有,我现在就去求个帖子去藏书阁。”
“我先走了,尊者回见。”
瞿横说完便遛了,留下穿着白衣的女子和穿着湖碧色长裳的男子。
溪亭陟抬眼看向她,慢慢道:
“雪融化了是什么。”
“倘若是朱衍,他会怎么答。”
李杳看着瞿横的背影消失在墙角处,似乎看见了那个穿着短打的男人抱着暖炉冲她傻乐的样子。
“师妹,看,师兄攒了三个多月的钱给你买的暖炉,保证温暖你整个冬天。”
穿着单衣,头发高高扎起的李杳皱着眉看向他。
“师兄,已经开春了,山上的雪都化了。”
在朱衍眼里,不足六岁的女孩又瘦又小,蹦起来还没有一旁七八天的笋子高,像一个精雕细琢的玉娃娃,眉眼精致,但是入手冰凉。
像是谁家的小冰块成精了似的。
“雪融化了是春天,正好,这个暖炉温暖你整个春天。”
朱衍乐呵呵道,“女儿家怕冷,你这副模样看着病怏怏的,想来是气血不足,日后抱着师兄的暖炉睡觉,保证再冷的天也能睡得踏踏实实。”
朱衍死了。
她却连他的尸首都没能寻回来。
李杳垂着眼,冰凉的指尖抵着掌心,寒意深入骨髓。
她想过要寻回朱衍的尸首,但是心底又有一道声音告诉她,人都死了,尸体寻回来有什么用。
——她凉薄至极。
凉得心都像是千年玄冰铸成的。
“陆凌死前除了说那些捉妖师的名字,还说了什么。”
李杳看向溪亭陟道。
溪亭陟看着李杳,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没有告诉他雪融化了是什么,但是溪亭陟大概也猜到了答案。
“是春天么。”
“朱衍与你说,雪融化了是春天。”
李杳抬眼看向他,袖子的手猛地攥紧。
溪亭陟看着她道,“山上那个炉子,一面刻着雪,一面刻着春。”
那炉子底下篆刻着小字,但是李杳却一直没有发现。
“雪的那一边是雕刻着梨花,春的那一面刻着竹叶。”
梨白胜雪,稚竹迎春。
李杳想,原来那灰扑扑的炉子上还刻了花纹,那上面有她喜欢的梨花,有李醒清最爱的竹叶。
这样的炉子,难怪废了三个月的时间。
李杳抬眼看向他,没问他为何会知道那炉子上刻着字,他在山上待了半个月,那竹屋里的东西他都见过。
“朱衍死了,金宝没了师父,你打算如何?”
溪亭陟总是要去莽荒的,他体内的妖力已经压制到极限,再等下去,他被这股妖力粉身碎骨。
他若是与李杳一同去了蛮荒,金宝和银宝便无人照料。
“前路未知,何须忧虑过多。”
溪亭陟引开话题:“观星台有一门术法,名为花月重影,此种术法,可让旧迹再现。若是想要知道陆凌死前说了什么,可去寻会此这种术法的观星台弟子。”
李杳看向他,“此事你去做。”
溪亭陟闻言,抬眼与她对视。
李杳接过他怀里睡得正酣的孩子,仔细扶着孩子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之后才道:
“你心思杂,又人手多,掳一个观星台弟子过来不是难事。”
“何况你是陆凌的师兄,有身份也有资格替她查明真相,能正大光明的带着观星台的弟子去陆凌的房间。”
她不行,她表面上的身份还是杀死陆凌的杀人凶手,陆齐争不可能让她带着观星台的人去陆凌的房间。
上次潜入已经打草惊蛇,想要再去陆凌的房间或者是灵堂,只怕没有上次那么容易。
溪亭陟一顿,抬眼看向她。
“掳?”
李杳看着他,不理解他重复这个字的意义。
溪亭陟道:“我一个凡人,要如何掳?”
李杳:“…………”
李杳言简意赅:“打晕,带走。”
她知道溪亭陟在胡说,他若是想要掳个人,就算自己不动手,他手底下的人也能动手。
知道溪亭陟想问的不是这个,所以李杳也就随意答了。
溪亭陟轻笑,“若是掳,岂非成了土匪。”
李杳看向他,她也没说非要掳。
事实证明,溪亭陟真的不用掳。
他带着李杳和小银宝大大方方地进入了观星台的驿站。
李杳换了一身民间女子的广袖长裙,袖子和裙摆都很长,腰间却收得很紧,衬得李杳的身形越发清瘦。
她头上带着白色的帷帽,怀里抱着孩子,旁边的溪亭陟穿着和她几乎一样的衣服,手里拎着茶壶,倒了一杯茶推给对面的人。
对面的人一下站起身,恭敬地接过溪亭陟手里的茶杯。
“怎么能劳烦溪亭兄,溪亭兄来我这儿,本应该是我给溪亭兄斟茶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