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
李杳抱着金宝进屋的时候,榻上坐着的霜袖立马站直了身子,她看着李杳,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又顾忌一旁站着的青贮和流觞,只敢站在原地,有些急切地看着李杳。
“祭司。”
青贮恭敬道,“寨主说,放走溪亭少主和瞿横之事有祭祀的过错,虽然金乌已经将两人诛杀,但是祭祀仍需自省,顾及自己的名声。”
也就是溪亭陟和瞿横逃走那日李杳不在场,又有人见证了她前往边境杀妖,不然定会有将这件事怪罪到李杳头上。
李杳将睡着了的金宝放在床上,床上还躺着另一个孩子,更加精致孱弱的孩子蜷缩着身子,手里抓着铃铛。
李杳掀开被子,将金宝也塞进被子里之后,才抬眼看向面前的青贮和流觞。
“出去说。”
李杳抬脚走到门前,又转头看向霜袖。
“你去歇息,今天晚上我会看着孩子。”
霜袖摇摇头,“我还不困,我再守一会儿,等你回来了再说。”
*
屋外,李杳看着面前的青贮和流觞。
“许月祝呢?”
“月少主已经跟着寨主回去了。”
青贮道,“寨主让我和流觞留下,保护两位小公子,待祭司出征后,将两位小公子平安送回水寨。”
“是保护还是盯着,也只有你自己心里才知道。”
李杳看着她,眸色有些冷。
青贮顿时间单膝跪在地上,垂着头静默不言。
流觞也单膝跪下,“还望祭司恕罪,寨主派我们盯着,也是为了两位小公子好。两位小公子年纪小,还未到是非分明的年纪,倘若早有心之人蛊惑或者利用,日后难免造成大患。”
李杳看了流觞一眼,才抬眼看向旁边的青贮。
“向来都是你伶牙俐齿,为何不替自己辩护?”
青贮低着头,李杳只能看见她头顶上银色的发饰。
“青贮有愧于祭司,不敢狡辩。”
“何处有愧?”
李杳问。
青贮不言,她垂眼道:“青贮愿与祭司一同出战,戴罪立功。”
旁边的流觞傻眼了,“方才祭司没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明明说你护送两位小公子回去,把跟着祭司的机会留给我。”
流觞抬眼看向李杳,一双眼睛澄澈地如同孩童,她一板一眼道:
“还请祭司带流觞出征,让流觞为虚山水寨,为整个人族出一份力。”
李杳看着她,又转眼看向旁边始终没有抬起头的青贮。
“你怎么说。”
“流觞与祭司一同修行无情道,属下曾听闻,修行无情道的捉妖师越是接触杀戮,心中的人性便越是脆弱,直至彻底泯灭。”
“流觞道心未稳,还请祭司放她回水寨。”
青贮如是道。
李杳转眼看向流觞,,“她说的,你可听明白了?”
流觞沉默片刻,“属下明白,属下会尽心尽力护送两位小公子回虚山。”
流觞走后,李杳垂眼看着仍然跪着不肯抬头的青贮。
“他死了。”
青贮抿着唇,抬起头看向李杳。
“是我的错,青贮愿意把命给祭司。倘若寨主问起,祭司说我战死沙场便可。”
是她的错,是她把李杳在参商城遇见溪亭陟的事告诉了许亚,若非她提起,许亚不会知道溪亭陟还活着,她只会以为溪亭陟已经给李杳证道了。
李杳抬起手,冰凉的指尖放在青贮温热的脖颈上,手指能清楚地感受到流淌在皮肤之下的温热血液。
李杳转身,一眼便看见了站在门前的霜袖。
霜袖看着倒在地上的青贮,勉强挤出一个笑。
“你饿不饿,我做了月团,拿过来给你尝尝。”
竹亭下,霜袖把一盘月团放在桌子上。
“你尝尝,我跟山下的野猪精刚学的。”
那头野猪精是李杳从青州带回来的,之前一直在山上,后来李醒清和许亚来了,他便逃下山了,现在也不敢上山来。
李杳看着月团,想起了溪亭陟。
他也曾说过要给她做月团。
李杳拿过盘子里的月团,轻轻咬了一口。
霜袖有些紧张地看着她,“怎么样?好吃吗?”
李杳放下月团,把嘴里的吐了出来。
“没熟,里面还是面粉。”
“啊?”霜袖立马拿了一个自己尝尝,“呸,这也太生了——可是我明明蒸了很久啊。”
她赶紧把盘子往自己这边挪了一下,“你别吃了,小心吃坏了肚子——还好乖宝今日睡得早,不然要是吃了这夹生的月团,晚上肯定会闹肚子。”
李杳看着她唠叨的样子,有些不理解。
“你为何对他们这么好?”
包括那个曲牧,还有曲谙,李杳不明白这些人为何对两个孩子这般用心。
虚山水寨以前有很多孩子,和她一样大的孩子在水寨里没日没夜地修炼,可是许亚和李醒清,包括寨里的长老也从未多过问他们一句。
霜袖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下意识想抬手摸一下李杳的额头,想问问她是不是脑子有病,但是手伸出一半,又拐了一个弯回来。
差点忘了,李杳现在是化神期捉妖师,脑子没点病都修炼不到这个境界。
她一只手撑着下巴,盯着李杳看了好半晌。
“在你这儿,是不是杀人才是正常的?”
她刚刚亲眼看着李杳拧断了一个人的脖子。
“你还记得沙妩吗?就是那个穿得清凉不像个好人的恶毒女人,她当时也和你一样,一只手就能要了我的命。”
“当时咱俩可怕死了,狗狗祟祟地活着,明明出生不是我们自己选的——用你们捉妖师的话来说就是万物有灵,百生有道,无论是人是妖,都是平等的。”
“你看,他们都说了我们有活着的权力,可是我俩还是活得猥琐,就好像偷了他们的命在活一样。”
霜袖抬眼看向李杳,“李杳,你现在还能想起那种为了活着什么都顾不上,那种拼尽了全力去活的感受吗?”
李杳抬眼看向她。
霜袖道:“你如果还能记得,就知道我俩的感情有多贵,就知道我为何会对你的孩子那么好。”
她俩是彼此在困境里唯一能够到的稻草,不一定能救自己上岸,但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