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生从里屋出来,给赖老大俩人让了座。
赖昌盛与吴左海一见,也不由心中一凛。
阎罗生半边脸是人,半边脸像鬼,好吓人啊。
半边脸的儿子沏了茶,退了出去。
阎罗生声音嘶哑,低沉地问:
“不知二位尊姓大名?从何处而来?”
吴左海只觉得一股阴气,扑面而来,连忙说:
“阎大哥,我叫吴左海,这是我们昌盛集团的赖董事长!”
阎罗生朝赖老大抱抱拳:
“董事长夜里造访,不知有何见教?”
赖老大毕竟三进宫过,三教九流,都打过交道,懂一些盗墓的黑话。
他还了个礼说:
“赖某久仰阎虎仙大名,特来拜访,求指点一二。”
赖老大称半边脸为虎仙,也是业内的称呼。
在中原一带,盗墓贼也称坐地虎,或者走地仙。
半边脸很受用,自谦道:
“阎某一生阴德已废,行将就木之人,还能指点什么!”
赖老大再次深施一礼,说道:
“虎仙,实不相瞒,我这里有个钉子,只是极像,尚未认得很准,也没有找到堂口。不知阎兄能否去认个眼?”
盗墓贼管墓不叫墓,一般称钉子、冢子、墩子,还有的叫蘑菇、馒头、坑,等等,名目繁多,不一而足。
认眼,就是找墓,找堂口。
“噢,这么说,赖董事长是已经踩过盘子啦?”
踩盘子,是踩点的意思。
赖老大点了点头,心里话,岂止是踩过点,挖都挖开了……
半边脸想了想,又问:
“依你看,这洞是火洞,还是水洞呢?”
这话就比较专业了。
火洞,指那些没被挖过,陪葬品保存完好,能卖上大价钱的墓;
水洞,指密封不好,渗了水,刨出来的物件卖不上什么价的墓。
赖老大对这句话没听懂,一脸懵逼说:
“这个还真不知道。老兄,不知能否麻烦你走一遭?”
半边脸问道:
“钉子在何处?”
“不远,就在景州东郊。”
半边脸沉吟了片刻,说道:
“阎某一个月前从牢里出来,已经金盆洗手了。再者说,干这一行的,吃死人饭,阴世之德已坏,年过五十,就该积阴功了。”
赖老大微微一笑说:
“阎兄,牢饭,赖某倒是也吃过几回。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这话当然拉近了距离,都算是坐过牢的人。
但半边脸仍然不为所动,摇了摇头。
赖老大给吴左海使了个眼色,又说:
“只是让阎兄跑一趟,给我们认认眼、定定位,至于往后,就是我自己的事了。”
赖老大心里话,后边如果挖出了宝贝,我瞒还来不及呢。
吴左海站起身,从包里掏出一块“砖头”,往茶几上一放:
“阎大哥,这是我们董事长的一点心意,敬请笑纳!”
半边脸目测了一下,明白是从银行提现、尚未拆封的十万元,确实有些诱人。
他这才改了口,缓缓说道:
“赖董,事情过后,你我素不相识!”
“明白的。放心吧,阎兄,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让你受连累的。”
半边脸问道:
“钉子在东郊的何处呢?”
吴左海答道:
“戴庄!不知大哥是否听说过这个村?”
半边脸点点头,笑道:
“岂止是听说过!太熟悉了。”
赖昌盛试探着问:
“这么说,阎兄在那一带干过活?”
半边脸叹了口气:
“十来年前,我就是在东郊那一块翻了船。要不,也不会被判了十四年啊。”
吴左海请教道:
“听戴庄的村民们说,老辈人传着,他们村北有战国时期的墓,阎大哥怎么看?”
半边脸点起一支烟说:
“这个不好说,得看现场才能定。如果是战国时期,也只能是韩国的蘑菇了。”
赖老大也请教道:
“阎兄何以这么肯定呢?”
“战国七雄,当时,景州这一块,属于韩国嘛。”
吴左海按捺不住,兴奋地说:
“阎大哥,你看今晚,月黑风高,正是下手的时候啊,咱们现在就动身吧?”
没想到,半边脸吐出一团烟雾说:
“明天吧。今晚不行!”
赖老大也是一愣,问道:
“阎兄,这种事,光天化日之下,恐怕不好行事吧?”
“噢,我说的是明晚!”
“今晚……为什么不行呢?”
“你们说的迟了些,如果早点说,今晚就可以跟你们去走一遭!”
吴左海似乎听明白了,问道:
“这么说,阎大哥的生意还挺忙乎,今晚答应了别人?”
“那倒没有,吴弟想多了。下午,我去了一趟洗浴城。”
吴左海越听越糊涂,问道:
“阎大哥,这一行还有这规矩?干活前,不能洗澡吗?”
半边脸被逼问地苦笑道:
“这哪里跟哪里呀?”
赖老大也觉得好奇,就问道:
“阎兄,你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半边脸心一横说:
“赖董既然也吃过牢房,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难不成,没有听说过,坐牢坐三年,母猪赛貂蝉?”
赖老大当然听说过,就点了点头。
“我这一进去,住了十一年,老婆也跑了路,带着孩子改嫁到外省了。刚才给你们倒茶的,是我的侄子鼠仔!”
吴左海也大约听出了味道,问道:
“就是说,下午的洗浴城里,有特殊服务吧?”
半边脸倒是坦诚,点头说道:
“都是男人,我也没什么丢人的,就找了个小姐。”
赖老大赶紧接口说:
“阎兄倒是爽快人!我每次从里面一出来,也一样的,人之常情嘛。”
“我得试试,到了这个年龄,有十来年没那个了,功夫是不是废了。”
赖老大还是不很理解:
“阎兄,恕我愚钝。这与今晚去认眼,有什么冲突吗?”
半边脸惊讶地说:
“赖董,难道你不知道干这一行的忌讳?”
“噢,我还真不知道。”
“这一行,干活前,最忌讳沾女人。别说下午睡了女人,就是看见女人的骑马带,都要触霉头的!”
吴左海没听清楚,傻傻接了句腔:
“骑马带?是什么东东啊?”
半边脸耸耸鼻子说:
“月事带嘛。”
嘚,看来,急也没用,那只好等到明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