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提起当年的事,时骨一阵毛骨悚然,下意识地想要推开闻寒洲,可面前的人比他的动作更快,说完这句话以后,他就松开了时骨,向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闻寒洲看上去神色如常,仿佛刚刚那句话不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一样,他转过身,要去开办公室的门,可这次的时骨却没有再忍,他主动向前,伸出手,扯住了闻寒洲的手腕。
动作很轻,只需要一甩就可以把他的手甩开,但闻寒洲还是停下来了,他没有看时骨,只是那样笔直地站在那儿,任由时骨慢慢地牵住了他的手。
冰凉柔软的指尖抵在闻寒洲宽厚的手掌上,闻寒洲没有回握他,却也不排斥他的主动示好,时骨有些难堪,也有些失落,他希望闻寒洲可以回握他的手,就像从前那样,对他有求必应。
可他知道,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他还是不愿放弃,咬着嘴唇,声音很轻:“闻教授,我……”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时骨回过头,几名白人医生正往这边走,边走还边大声地讨论医院内的最新八卦,简直是mean到爆炸,给时骨吓了一跳,于是下意识地想要松开闻寒洲的手,却在这时被闻寒洲给反握住。
男人宽大的手掌包裹着他的手,把他牵进了办公室内,门在自己身后被带上,这又是一寸独属于二人的空间,时骨贪恋闻寒洲掌心的温度,想多和他牵一会儿,但对方已经松开了他的手,似乎对他没有留恋的意思。
时骨扑了个空,失落地低下头,他靠在门上,被巨大的落差感和失败感深深包围,浅色外套上的水渍晕染开来,湿了一大片,时骨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从上到下都写着可怜两个字。
闻寒洲是不是不喜欢自己了。时骨难过地想。
不然为什么那么快就放开了他的手,甚至连与他多牵一会都不愿意,又为什么要和自己说那样的话。
他还在和三年前那个不告而别,一走了之的自己生气,可他也没办法,那时候闻灼庭用闻寒洲的前途去逼迫他,时骨不想看着自己的爱人因为自己丢掉工作,失去一切,所以只能选择离开,但这些情况,闻寒洲都不知道,闻灼庭也不可能让他知道,所以他埋冤自己,埋冤自己不声不响地离开,说他不乖,也是无可厚非的。
时骨不想为那时候的自己开脱,哪怕他也很委屈,哪怕他也身不由己,可因为他更爱闻寒洲,所以不舍得让他受一点委屈和影响,自己的离开,对于闻寒洲而言,或许也是一场致命打击,不管他现在放没放下自己,但当时的那段时间,他一定也很难熬,不会比自己好过多少。
“时骨。”
闻寒洲低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时骨回过神来,慌乱地抬起头,发觉闻寒洲已经坐在了办公椅上,他泛着绿意的眼眸沉寂地注视着时骨,哪怕没有过多的语言,仅仅只是叫了声他的名字,时骨也知道,他想要自己做什么。
这是独属于他们的默契。
时骨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抬脚走了过去,他来到闻寒洲身边,低着头,乖顺地望着那张英俊的脸,闻寒洲依然面无表情,只是敲了敲桌面,示意时骨看过去。
桌上放着一个纸袋,一瓶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碘酒和棉签,还有一份今日患者的信息表格,闻寒洲淡淡地开口:“你现在要做的事有三件,先把早饭吃了,再把脸上的伤口处理一下,最后整理好这些患者信息,然后交到我的手上。”
时骨有些诧异,惊讶于闻寒洲居然知道他没吃早饭的事情,甚至还特意为他准备了一份早餐,可他本来就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始终如此,从未变过。
于是他摇了摇头,闻寒洲的话他只听进去了最后一句,直接去拿桌上的那份表格,“闻教授,我现在就去整理。”
不过他的速度没有闻寒洲的速度快,还没等他把那份表格拿起来,闻寒洲便先行摁住了他的手,连带着那几张纸和时骨的手,通通压在了自己手下。
时骨试图把自己的手抽出,明明闻寒洲也没用多大的力气,可他就是怎样也抽不出来,闻寒洲的掌心贴着他的手背,把他整个手掌都压在了自己手下,这是个极其暧昧的动作,在时骨看来,甚至比自己刚刚在走廊里主动牵起闻寒洲的手还要暧昧。
可是闻寒洲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摁着时骨的手,不让他那样轻易地抽离,就好像只要这么做,他就能把时骨永远留在身边一样。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办公室内没开灯,有些昏暗,可闻寒洲的眼睛却极亮,良久,他开口道:“时骨,别闹脾气。”
别闹脾气,也别和我赌气。
“我没有闹脾气。”时骨觉得他误会自己了,有点委屈,不太高兴,“你总是误会我。”
误会他三年前不走了之是因为他不乖,误会他不吃早饭,不处理伤口是和他闹脾气。
“那就把早饭吃了,把伤口处理一下。”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可能不大好,于是闻寒洲放软了语调,哄着他:“你听我话,乖一点。”
从前闻寒洲就说过,说让他乖一点,可明明时骨经常做出一些不乖的行为,闻寒洲却依然不会说什么,无限地纵容着他,仿佛他做什么都会得到他的原谅。
三年前,闻寒洲会因为他的小任性而哄着他,三年后,闻寒洲为了让他多关注自己一点,多在意一些自己的身体健康和感受,依然会哄着他。
时骨没法拒绝在自己面前放低姿态的闻寒洲,像他这样天生的上位者,身上应该是那清冷的,淡漠的气质才对,他应该坐在属于他的王座之上,俯视着芸芸众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自己放软语气,心甘情愿地哄着他。
时骨不愿意看到他这样,却也因为他的这样而更加心动。
或许闻寒洲还是爱自己的,时骨的想法又动摇了,曾经那样一个坚信他永远会爱着自己,宠着自己的人,却也因为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打磨而变得患得患失,现在,他的一切想法都会随着闻寒洲的行为而改变。
于是他在闻寒洲的注视下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好,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