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很小。
二十来间破破烂烂的屋子,由一堆木头混石块搭建起来的。
寨门是依托两棵大树做支撑,上头挂了一块破旧的木板,歪歪扭扭地写了黑风寨三个大字。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刺鼻气息。
寨门半塌,木板斜斜地挂着,地上残垣断壁一地狼藉。
寨子中间清理出了一片空地,一群束装佩剑的官兵护卫团团围成几圈,最中间跪着二十来个被捆住手脚的汉子。
“大当家的!”
张三悲愤地大吼一声,扑到一个黑面大汉身上,哭得眼泪鼻涕齐齐往下淌。
黑面大汉皱着眉,嫌弃地侧了侧身子,“你滚远点哭,别把鼻涕呼我身上!”
张三埋汰得扯起黑面大汉的衣摆擦了擦鼻涕,哽咽地问:“大当家的,这是咋回事,怎的我出门一趟,家都被偷了!”
黑面大汉拧着粗眉,破口大骂:“你还好意思问?你特么的是脑子被驴踢没了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好端端地给老子招来了这些个煞星?!”
旁边一个黄脸阔面的大汉,鼻青脸肿,浑身上下衣裳破烂,他恨恨地剜着张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要我说,大哥早该把你们撵出去,省的净给寨子惹麻烦,这下好了,兄弟们全陪你去死,你高兴了?”
罗六紧紧握着拳头:“杨阔,你说话好生没道理,这怎么能怪我们……”
“不怪你们,怪我。”
怪他明知道这几人蠢的半死,他还放心让他们下山!
黑面大汉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血迹渗透深色粗布衣裳散开一道道暗黑色的湿痕。
“你们蠢一点就算了,怎的还不长眼?”一位清瘦的老者叹息一声,“绑人绑到墨王府的小公子身上,你说咱黑风寨有几条命够你们嚯嚯?”
特么的,杀鸡焉用牛刀?
黑风寨上上下下就三十三个人,加猪圈养的那两头猪,再加上鸡圈里头的十来只公鸡母鸡,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有五十个活口,
不足五十个人的破寨子,还劳锦城护卫和锦华县官兵一起出动,真不知道是该骄傲还是该叹一句命苦?
黑风寨既无精良装备,也无盖世英雄镇山,不过是刚开始负隅抵抗了一会儿,没两个回合就被打的溃不成军。
早死晚死都要死,黑风寨的兄弟们抱着打倒一个不亏,打倒两个赚一个的想法,竟愣是凭着血肉之躯与官兵们多干了几回合。
只是代价太大了。
训练有素的官兵,长枪短剑砍下来,黑风寨死的死,伤的伤,连大当家的心口都被捅了一刀,
亏得他及时避开要害,否则这会儿尸体都凉了。
再打下去真要全军覆没了,大当家的果断举起双手投降。
投降可能也就是缓一会儿死,或者说能死个痛快罢了。
绑架皇室宗亲,黑风寨这会儿还能全须全尾地跪在这儿,不过是因为那墨王府的少奶奶寻了一番,得知张三他们还没带墨小公子归来,气急攻心之下晕倒了,
领头攻寨的两位贵公子忙着送墨少奶奶下山,还没顾得上处置他们——
“墨……墨,墨王府……”
张三缓缓转头看向墨司曜,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墨王府的墨小公子?”
锦华县离锦城骑马不过一天的工夫,张三再孤陋寡闻,也是知晓墨王府的。
墨王府啊,最纯正不过的皇亲国戚,墨王府的小公子,那真真是普通老百姓远远见到都得跪下磕头的贵人。
他竟然绑了墨王府的小公子?
黑风寨被夷为平地,他们这群弟兄被五马分尸都不足为奇!
张三猛然跪到墨司曜脚边,哐哐哐开始磕头:“墨小公子,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脑子被驴踢了,是我猪油蒙了心,我不该绑你,我错了,求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黑风寨!”
“求您放过我们黑风寨,我张三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求您不要迁怒我的兄弟们,他们都是无辜的……”
冯知县上前两步,指着地上众人厉声呵斥:“无辜?你们于锦鲤山落草为寇十几载,常年对过往客商进行绑架勒索,死一百次都不足惜,有什么无辜的!”
他说着狠狠一脚踹翻张三,“至于你们,胆大包天竟敢绑架墨王府的小公子,你们等着,等着看是满门抄斩还是诛九族!”
张三许是刚才磕头磕猛了,本来就不好使的脑子更昏头了些,竟是梗着脖子呛道:“老子从小无父无母无六亲,不管你是满门抄斩还是诛九族,都只有老子一人!”
“这个你无需担心。”大理寺卿少卿王宴王大人淡淡开口,“若是真到满门抄斩诛九族的地步,只要你不是从石头蹦出来的,我们这边一定是会给你找到亲人的。”
他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当然,假如你们家九族真的都死绝了,我们也可以找到坟墓挖出尸骨在脑袋上补一刀的。”
………………
全场震惊!
大当家的铁骨铮铮,一刀捅了心口都不皱眉的汉子仰天怒吼,悲怆得哭了出声:“爹,娘,张家的列祖列宗们,不肖子孙张大虎对不住您们,做了错事连累您们死了都不得安生……嗷嗷嗷,爹,娘,我错了,我当年不该不听话,不在家里种地,非要当这掉脑袋的土匪头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闭嘴!”凤琳琅凤眸一瞪,“你再嚎一句,我现在就送你去跟你爹娘亲自认错!”
到底是怎么招惹到这么一群杀人不眨眼的煞星的!
张大虎瞪着张三。
张三爬起来,跪着膝行爬到墨司曜身前,抱住他的腿哭:“墨小公子,我虽绑了您,却也没为难您,看在咱们这两天同甘共苦朝夕相处的份上,您放我们一马吧!”
“你一个贱民,怎敢碰触贵人!”冯知县抬腿照着他心口欲要再给他一脚。
墨司曜沉声开口:“够了!”
他扫视周围一圈,见到黑风寨一众汉子虽然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却也没一个人求饶,腰背挺直,视死如归。
不管有什么苦衷,落草为寇干这等拦路抢劫的事儿,没法洗脱罪名。
墨司曜心底转了一圈,有了打算。
不罚不能服众,
但要怎么罚,多的是操作的空间。
没等他开口,王宴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客气提醒:“墨小公子,他们是土匪。”
墨司曜:“可是他们连毛驴偷吃别人的菜都会给人留下铜板赔偿啊。”
王宴:“哦,毛驴偷吃菜了?那把毛驴一块儿拉回去审判。”
墨司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