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0日清晨,哈尔滨政务厅的铜制门把手上结着冰霜,林周推门而入时,厚重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大厅的炭火盆早已熄灭,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被寒风吹得四散纷飞,一张标注\"紧急\"的密电单正巧贴在他脸上,油墨未干的\"独裁\"二字透过纸背渗入瞳孔。
\"郑司令从前线跑回来。让你去三号通讯室。\"警卫员小跑着递来杯冻成冰坨的咖啡,杯底粘着张字条:\"文化组老刘待命\"。
林周捏碎咖啡表面的冰壳,混着冰渣灌下提神。穿过走廊时,他听到文员办公室传来激烈的争执——
\"凭什么说林部长是独裁?我闺女前天刚吃上白米饭!\"
\"你懂个屁!听说他用妖术把死人变成粮食……\"
推门的手顿了顿,林周转身拐进通讯室。
通讯室内,郑安宙正对着老式电台喷吐烟圈,十二台晶体管收音机同时播放不同频率的广播。某个刺耳的男声在杂音中格外清晰:\"……所谓时空商人,实为东瀛妖道!用幻术变出的粮食含蛊毒,专控人心……\"
\"这是今早第七个频道的谣言。\"郑安宙用铅笔戳向墙上的东北地图,山海关位置插满代表敌军的红色图钉,\"刘季和李世明玩起舆论战了。\"
文化组长老刘摘下耳机,灰白鬓角被静电炸起几缕:\"已锁定五个敌台发射源,两个在唐山水泥厂,三个在沧州废弃雷达站。\"他展开手绘的传单样本,上面画着林周头生犄角的漫画像,\"建议用59式高炮改装电磁脉冲器,物理干扰。\"
\"不够。\"林周揉着太阳穴,熬夜后的血管在指尖下突突跳动,\"让各屯广播站全天播放《松花江上》,杂粮供应点挂‘信谣者不领粮’的横幅。\"他忽然想起什么,\"再印批防伪粮票,把谣言内容做成水印暗纹。得有人讲解这些都是谣言。\"
郑安宙用打火机燎掉传单,火光照亮他眼底的血丝:\"你该出去透透气,政务厅的墙都快被你盯出洞了。我可不希望你死。\"
正午时分,林周裹着羊皮袄混入中央大街的领粮队。队伍蜿蜒数公里,有个跛脚老汉正用铁勺敲打冻硬的粮袋:\"都瞅瞅!这米里的黑虫是福寿蛊?老子连吃三天,腰间盘突出都好了!\"
\"净扯淡!\"挎菜篮的妇女抓起把米,\"这米霉味冲鼻,定是用妖术变的!\"她突然瞥见林周,声音陡然拔高,\"哎!这不林部长吗?您给评评理!\"
人群嗡地围拢。林周接过米袋,系统扫描显示黄曲霉素含量0.02%,刚好卡在安全线上:\"大娘,这是2015年国储粮,您看米袋的喷码……\"
\"俺不识字!\"妇女劈手夺回米袋,\"俺只信祖宗传下的理——白得的吃食,准没好事!\"
突然有个穿棉猴的孩子挤进来,捧着热腾腾的烤土豆:\"林叔!我爷说您是北斗星下凡!\"孩子从兜里掏出木雕的小坦克,\"能给我刻个粮仓上的龙门吊吗?\"
林周蹲在路边给孩子刻木雕时,听到粮店后巷传来咒骂。三个醉汉正用油漆在墙上涂鸦\"独裁者去死\",发现他走近后,领头的突然举起酒瓶:\"哥几个的抚恤金都被你贪了!还我兄弟命来!\"
酒瓶砸在墙上的瞬间,巡逻队从街角冲出。林周抬手制止枪口:\"给他们登记,查抚恤金发放记录。\"他拾起半截酒瓶,玻璃碴上粘着高粱酒残液——系统显示辐射值超标三倍。只感叹这脑子都坏了。
傍晚走访发电厂时,老工程师拉着他看自制的辐射计量仪:\"您运来的陈米辐射量,比咱们本地玉米低一半!\"老人突然压低嗓音,\"但最近总有生面孔在粮仓转悠,拿盖革计数器测来测去……\"
“知道了,我会派人加大巡逻力度。忙你的吧。”
回到政务厅已是午夜。林周瘫坐在文件堆里,指尖摩挲着抗抑郁药的铝箔板。郑安宙踹门进来,甩给他个油纸包:\"炊事班老赵特意烤的兔子,说是能壮阳。\"
\"壮个屁。\"林周就着凉水吞下药片,\"今天处理了四起投毒案,拆了三个谣言广播站,\"他忽然笑起来,\"有个老太太说我眼睛会冒蓝光,建议用黑狗血驱邪。\"
郑安宙用刺刀削着兔肉:\"文化组追踪到刘季的笔迹,那老狗亲自撰写的谣言剧本。\"他展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红笔圈着\"妖术\"、\"蛊毒\"等关键词,\"要不要把这份原件散出去?\"
\"不。\"林周蘸着兔油在桌面画战略图,\"让各屯把谣言编成数来宝,配上《小苹果》的调子天天唱——等老百姓听腻了,真相就浮出来了。\"
凌晨三点,林周在批阅文件时突然抽搐,钢笔尖划破纸张。系统警告在视网膜上血红闪烁:【肾上腺素水平过低,建议强制休眠】。他摸出药瓶,发现只剩最后两粒。
推开窗户,寒风中传来粮仓巡逻队的口令声。某个醉汉在远处嚎叫:\"林周是救星!林周是灾星!\"两支巡逻队同时循声而去,手电光柱在雪地上交错如剑。
\"郑司令说得对。\"林周对着虚空喃喃,\"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他抓起印章,在《关于组建民间监察委员会的提案》上重重按下。鲜红的印泥渗入纸纤维,宛如雪地上绽开的腊梅——在这末世废土,连权力的印记都透着凄艳。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冰原时,林周伏在案头昏沉睡去。手边摊开的《舆情日报》上,最新统计显示:相信\"时空商人\"为妖术的比例下降至19%,但质疑粮食安全者升至43%。
政务厅外,新一轮领粮队已排到五公里外。有个戴狗皮帽的老汉正用木板车推着收音机,循环播放他自编的快板:\"……陈米虽糙能保命,谣言似刀害人心……\"
而在百公里外的草原上,刘季的先遣队正用火焰喷射器焚烧变异荆棘。领队的装甲车上汉军的军旗被凶猛的狂风吹断。重量稍轻点的装甲车直接被狂风吹的四处翻滚弄的汉军的人得挖土充当配重,才能防止装甲车被狂风吹倒。
林周在梦中皱眉,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抓挠,仿佛要撕开笼罩在东北上空的铁幕。药瓶滚落脚边,最后一粒抗抑郁药在瓷砖上弹跳,最终停在那孩子送的木雕坦克旁——炮管直指东方,迎着初升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