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把时真问难过了。
从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她也没想过自己会不会孤独。
从小到大,她都是按部就班的顺着生活和命运的指引往前走。
小时候,爸爸工作忙,她经常一个人在家。
虽然家里有管家和佣人,可大部分时间她都是一个人玩耍,和洋娃娃过家家,扑进玩偶堆里睡午觉,家庭老师来了,也是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教她学习,弹琴……
爸爸有时也会带她出门,在大人们应酬的场合,和大人们为自己挑选的朋友一起玩,哪怕互相不顺眼,嘴角也会挂着笑。
再长大一些,继母和宋沉野来了,宋沉野成为了第一个对她不买账的人,是她平静生活中的异类。
可在讨厌他的同时,她却也羡慕他能把喜怒哀乐全都摆在脸上,哪怕成天板着一张脸,爸爸也不会斥责他没规矩。
还有池小胖,圆滚滚的小矮子,只知道跟在宋沉野身后,可每次见面,他总是那么开心,吃到一块好吃的蛋糕都能乐呵好久。
再后来,读书,升学一路走的都是爸爸给她安排好的路线,时真觉得这样的人生很无聊,可又不知道除了这条路外,她还想做什么。
甚至在过往的很长一段时间,她对人,对物几乎没有任何得失心,得到无所谓,失去也无所谓。
直到公司破产,父亲去世,她顺风顺水的人生迎来了绝对的变数,变数打破了所有的平静,她被命运逼迫着成长,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依恋重新回到她人生中的宋沉野。
这种感觉像应激后的情绪失衡,也像是对过往得失心的补足,她失去太多,所以拼命想要抓住拥有的。
这或许也是孤独的一种表现吧……
池煜见她不说话,以为自己又多嘴问错了,赶忙尴尬解释:“大家谁还没点儿孤独啊,你要是真的朋友少,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充当一下你的朋友,真的!”
时真看着他, 噗嗤笑出了声:“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找你帮忙?”
池煜挠挠头,嘿嘿笑笑:“我以为你就是看我不顺眼,拿我当沙包呢。”
窗外,夕阳绚烂,时真看了眼手机:“得回家了。”
池煜收起钢笔,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说真的,你也别想太多了。我哥那个人,他对谁都淡淡的,我奶奶还说呢,这要是哪天酷暑高温,空调坏了,就让我哥坐在客厅里,然后我们围着他坐一圈,他脸一板,我们就都凉快了。”
时真也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我现在的情况和你说的不一样。”
“你真喜欢他啊?”
时真顿了下:“我也不知道。”
“你没想明白喜不喜欢他,为什么要抱他?”池煜靠着门框:“我那天回家,仔细想了想,越想越不对,最后排除了无数种可能,得出了你喜欢他,这个荒唐的结论。”
“我抱他就是喜欢他?”
池煜抱着胳膊:“那我让你抱我,你抱不抱?”
“你有病吧?”
“那如果我要抱你呢?你让不让我抱?”
池煜两手一拍:“你看,觉得有病才是对的吧?谁会莫名其妙抱人家一下?又不是亲兄妹,亲兄妹到了咱们现在这个年纪,也没有说妹妹能突然抱哥哥一下的吧?但现在又有一个奇怪的问题,我哥为什么就站着让你抱呢?”
时真无奈叹气,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琢磨了,我害怕。”
“那你是喜欢他没错吧,你这又突然给自己找后路,是不是……你喜欢他,被他发现了?所以他才疏远你的!我去!这前因后果全都连上了啊!时真!你是不是疯了?”
“没有,没疯,你可以闭嘴了!”
池煜跟在她身后:“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头是岸吧,道德是座高山,我哥不可能跨过去的!你已经很惨了,别再给自己找事了,你听我一句劝,回头是岸啊,施主!”
时真打开家门,捂着耳朵去等电梯,池煜这条聒噪的尾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环绕劝她回头是岸,一直劝到两人在地铁站分道扬镳,时真的世界才终于清净了。
她决定下周不见池小胖了,太烦了。
回到家,天已经黑透了,宋沉野还没回来。
时真收拾了一下房间,抱着换洗衣服去卫生间洗了个澡,然后专心致志的坐在书桌前开始刷题。
半夜十一点多,家门开了,宋沉野裹着一身酒意进了门。
时真听见声音,放下笔,出门看他。
客厅的灯没开,一片昏暗,宋沉野靠着墙,垂着头,懒散地站着,明显喝多了。
时真默默叹了口气,决定要找江斯年好好聊聊,问问他是怎么当医生的,为什么总把她哥灌醉。
她走过去,打开灯,驱散了黑暗,宋沉野缓缓抬头,冲她笑笑:“今天开心吗?”
“嗯,挺开心的。”她走近想要扶他,却被他躲开了,宋沉野脚步有些虚浮的走到沙发前坐下,随意脱下外套,搭在了沙发扶手上:“帮我倒杯水,谢谢。”
时真小跑进厨房,调了杯温水给他,宋沉野接过杯子喝了一口:“你今天试菜成功了吗?”
时真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没有,池小胖说我没天分,劝我放弃。”
“是该放弃。”
宋沉野又喝了口水,他放下杯子,向后瘫靠在了靠背上:“不用管我了,去忙你的事吧。”
时真坐着没动,皱眉看着他:“你是不是不开心?”
“没有。”
宋沉野揉了揉太阳穴,闭上了眼睛:“别问我奇怪的问题,我没有答案能给你。”
时真笑笑:“可我已经有答案了。”
“嗯?”
“别问我,你不会想知道的。”
她的答案藏在了日记本里,只有八个字:我想我喜欢宋沉野。
……
新的一周距离新一次的月考更近了一步,时真也陷入了新一轮的忙碌。
宋沉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又出差了,时真没问他,也顾不上问他。
因为比起虚无缥缈,看不到结果的喜欢,她还是觉得自己的人生前途更重要。